皇帝赫赫喘着粗氣，聲音像從老式風箱內掏出來似的，透着一股腐朽氣息。
“子肖父！你跟你父親一模一樣，狼子野心圖謀不軌！”
沐昭冷眼望着靠在牀沿苟延殘喘的皇帝，“你有沒有想過，你費盡心思拼盡全力搶回來卻守不住的江山，我父我母其實半點都不稀罕。”
“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我父回京後就能卸下兵權，陪我母親去莊園過平常日子。”
“你這沒臉沒皮的東西，溝渠中最爲骯髒的臭蟲。你用你那點不爲人知的心思，生生害了我父我母。”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沐昭慢吞吞伸手，掀開焚香小鼎的蓋，面無表情往裡投入指甲大小的東西。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挖出來，再同你好好聚一聚。”
“你……”皇帝想痛斥這爲非作歹的小子，但他半句連貫話都說不出來了。
丹藥服用過度，導致身體大面積受損，神仙都難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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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冬蘭捏着帕子低頭垂淚，“妾身見陛下這兩日胃口不佳，想親自給陛下弄點能夠下嚥的湯水。沒想到……還是來不及。”
玉鼠吱吱叫。
太醫院院正上前一步，滿臉惶恐道，“陛下這兩日米粒茶水都不能進了。”
首先最重要一點，皇帝七天前掛了，這一條其實她數日前就知道。
蘭妃娘娘換了一襲純白素衣，鬢邊夾着一朵小白花，暗自垂首默默落淚。
而她，也不是當初那個甫入宮，滿心滿眼都是他的麗妃。
他靜靜躺在牀上，雙手交叉放於腹前，閉着眼睛，張着嘴。
好在夜川信沒那麼糊塗。父親什麼樣的身體，他也早已清楚。
他早就不是二十年前那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都是妾身的錯，若妾身能一直留在陛下身邊，也許就能第一時間發覺陛下情況不對。”
鼠鼠又吱吱兩聲。
玉琳琅將毒素分門別類歸置好，貼上樣本標籤，專門找了個置物架存放進購物中心。
閃電般的身影，她也不能多看，看了眼暈。
小狐狸最近勤加苦練速度大漲，想跟鼠鼠比試賽跑。
夜川信嘆了口氣搖搖頭，“蘭妃，與你無關。”
腦子昏昏沉沉的不行，眼前朦朦朧朧一片。
“陛下！”許冬蘭趕快上前，試探着觸了下鼻息，臉色大變，“快去請麗妃娘娘與太子殿下！陛下殯天了！”
窗戶縫裡傳來“吱吱”兩聲。
“天啊，鼠鼠你真有才。”大江南北溜達一圈回來，竟還長胖了一些。
玉琳琅心中大喜，趕緊拽了下木窗格，把卡在縫隙中的小胖鼠鼠給拽了進來。
太子這頭剛入睡就被喊醒，火急火燎衝到皇帝寢殿，瞧見的便是這一幕。
小狐狸強烈要求從購物中心出來，一爪子揉在鼠鼠頭上，頗有大哥威嚴。
其實這就是正常現象。試問一個連茶水都喝不進去的人，怎麼可能撐下去。
據說是城中有齊人偷摸着掛白燈籠，然後被抓了一批投進大獄，直到現在都沒放出來。
見她進來，小太監驚慌失措到牙齒連連打顫，“娘娘，陛下他……”
許冬蘭搶上前兩步，只見皇帝那張枯敗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夜川信負手而立沉默片刻。
一步、一步，就快靠近他了。
兩小隻落地無聲，閃來閃去就跟兩道白光似的，玉琳琅索性背對它們不再去看。
許冬蘭柔聲寬慰道，“請殿下節哀。”
皇帝一口血噴出，大喊一聲，隨即徹底暈厥。
玉琳琅不管兩小隻，任由他們在屋裡到處亂竄。
麗妃很快就來到皇帝寢殿，就只是單純看一眼病容枯槁的皇帝，便淡淡收回眼神。
夜川信登基後不足三日，麗太妃娘娘就突下懿旨，要將先帝身邊所有未留有子嗣的嬪妃全部處死，陪先帝一塊下葬。
皇帝這幾年一直病癢癢的，好不容易前陣子支棱起來，沒想到竟是迴光返照。
環兒身子一轉，撲進夜北寒懷裡，倆人相視一笑柔情脈脈。
連她都忍不住咋舌。
恍惚間，彷彿看到環兒向他走了過來。
玉琳琅將它背上裹着的小包袱取下，拿出一支小竹筒撬開，將桶子裡幾捲紙都倒在桌上。
只是先前不能把話說的太過直截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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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來時，笑公公就坐在陛下牀邊，一臉笑意，也沒了氣息。”許冬蘭用帕子點點眼角沁出的淚珠，“笑公公實乃忠心耿耿，竟陪陛下一路去了。”
紙捲上信息量賊大，玉琳琅看好一會兒纔將所有信息消化完。
淑太妃被麗妃帶人灌了啞藥，送入永暢宮與皇后作伴去了。
麗妃娘娘淡淡一言就決定了諸多年輕嬪妾的命運。——七日後
太子快步上前，如遭雷劈，“怎麼回事？中午還好好的，父皇怎麼……”
“請殿下節哀。”一衆太醫誠惶誠恐跪下，擔心這把火會燒到自己頭上。
他擺擺手，“去傳，內閣與六部三品以上大臣全部入宮，宮中治喪，一切都交由母妃。”
他轉頭問道，“笑公公呢？”
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掛着晶瑩淚珠，她跪在牀畔輕輕爲皇帝擦抹雙手，口中喃喃唸叨着什麼。
淮之在紙捲上寫，京中生變，大皇子夜滕突生事端，帶人逼宮不遂，現已被圈禁在皇子府內。
他其實早就跟太子提過，皇帝殯天估計也就在這一兩天內。
“皇帝大行，在下面也寂寞。讓那些膝下沒有子嗣的年輕嬪妃，都下去陪陪他吧。”
許冬蘭帶着人慌慌張張進來時，就見幾個太監東倒西歪滾了一地。
此舉據說滿朝上下齊聲反對，夜川信也頭疼不已，不知該如何勸服自己的母親，別在這時候作妖。
麗太妃要將陛下昔日寵愛的幾個嬪妾都絞死，這其中就包括最得寵的蘭妃娘娘。
密捲上寫着：千鈞一髮之際，夜川信帶人解救了蘭妃娘娘，將蘭太妃從母親手中救下。
蘭太妃當場宣佈，腹中已有先帝骨肉。
麗太妃不信云云，叫來太醫診治，方纔確信這蘭太妃還真有子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