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殺手停止了自己的腳步,他聽到了遠方的輕微響動,響動傳來的方向正是前方三人前進的方向,這隻小隊在鼠人遍佈的地下迷宮中還是太過於招搖了。喀魯斯歪着頭想了想,他在思考要不要放棄順藤摸瓜的計劃在這裡就將佩格帶走,因爲如果來襲的鼠人數量過於龐大,即使是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帶着女巫全身而退。可是看着還在小男孩身邊嘲笑他的佩格,算了,還是再等一下吧,或許讓這個女巫受點驚嚇可以讓她老實一些。魔裔笑着,伸手抓住並不算光滑的牆壁,整個人攀登進了通道上方的黑暗裡。
蛇頭人很快也察覺到了不對,它在空氣中吐動着的舌頭嗅到了某些不友善的信號。爬蟲類特有的豎瞳冷冷的看着身後的小男孩,“看來是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鼠人來的很快,它們總是這樣,拼盡全力奔跑,拼盡全力覓食,然後因爲用力過猛而遭受飢餓的折磨,這是野獸的悲哀,永遠不懂得停下一成不變的生存方式思考更好的途徑。但這也是野獸的天賦,若人可以像它們那般純粹,耐心和堅持就不會是受人尊敬的品格。
老鼠在黑暗中不需要視覺,雖然它們確實擁有在幽暗環境下睹物的能力,可更多時候,聽覺嗅覺以及嘴邊的絨毛都可以提供更精準的信息。當三隻鼠人出現在通道拐角的時候,它們甚至是閉着眼睛的。“咕嚕”男孩嚥了口唾沫,雖然他看不見前方的情景,但預感告訴他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蛇頭人拔出握在腰間的匕首,這裡已經離主祭所在的區域不遠了,只要將這個孩子當成餌食,它就可以帶着女巫輕鬆通過。這麼想着,殘忍的怪物用另一隻手拉過男孩,在他的手臂和腿上分別劃了幾刀,這些傷口不至於致命,可流出的鮮血足以吸引鼠人的注意。“呼!”果不其然,聞到了血味的鼠人開始發出難耐的聲音,它們加快了朝這裡奔跑的速度。
拉德諾退了一把男孩,用幸災樂禍的聲音說道,“跑吧,小子,爲了你自己。嘶”恐懼,佔據了男孩的內心,他一獲得自由就本能的朝着與另一邊奔跑起來,即使他知道最後自己終歸還是會被那些噬血的怪物追上,可能多活一秒是一秒,求生的本能控制了他。直到,他跑過佩格身邊,一縷墨綠色的頭髮在他的耳邊輕輕掃過。如果我逃跑,那這個女孩會怎麼樣呢?這一次自己可以爲蛇頭怪物吸引鼠人,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輪到她了?我們總說仇恨是盲目的,可善良又何嘗不是呢?當你認定一個人需要幫助,那麼你就不會思考其它的可能性。至少一個孩子不會如此快的改變自己的心意。
於是在三雙驚訝的眼睛裡,已經跑出去一些的男孩居然自己折返了回來!他憑着剛纔蛇頭人推搡自己的感覺判斷着對方的位置,拼盡全力的朝對方撞了過去。喀魯斯的嘴角在看到這一幕難以抑制的上揚,真不愧是那個死矮子的領民,一個個都是矮人的性子。“快跑!我拖住它!”男孩在跑過佩格身邊的時候對她大喊道。而女巫則是被這瘋狂的舉動嚇到了,她長大了嘴巴,滿眼的不可置信。
“碰!”“混蛋!雜種!”男孩和怪物撞在了一起,兩人在地上滾作一團。前者拼命用雙腿纏住蛇頭人的腰,不讓對方把自己甩下去。“跑啊!快跑!”稚嫩的童音因爲激烈的嘶吼而沙啞,一個飢餓的孩子要如何控制住可怖的拉德諾呢?長滿鱗片的拳頭一下一下的重擊着男孩的臉頰,將原本平整的皮膚打出大塊的淤血和傷口。“嘶!從我的身上滾開!”蛇頭人咒罵着,它能看到鼠人已經離自己很近了,再這樣下去它將和這個小子一起變成老鼠的食物!爲了保命,現在的它已經顧不上讓這個孩子保有奔跑的能力了,它舉起剛纔劃傷了對方的匕首,朝着男孩的脖子刺下去!
魔裔咧開嘴,笑了。他看到那個孩子在即將被殺死的時候本能似的鬆開了自己的雙腿,舉起他被繩子捆住的雙手,用那些粗麻編成的繩子擋住了這本該切開喉嚨的一擊!“啊!”稚嫩的聲音吶喊着,卻不是因爲疼痛,這個孩子表現出了與他外表不符的堅強,刺進繩子中的匕首實際上還是刺中了他的左手手背,鋒利的鐵刃貫穿了他的手掌,但是他沒有因此而放棄,被解放出來的右手死死的抓住蛇頭人握匕首的手,不讓它將武器拔出去。他現在不像是一個人類的孩子,倒像是一隻爲了生存而拼盡全力的野貓。
“爲什麼?”佩格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聰慧如她,當然很快明白了男孩的意圖。可爲什麼?爲什麼他敢轉身返回,更早的去面對死亡?爲什麼他拼死也要給我爭取一個完全不需要的逃命時間?他難道不明白,我和他不是一樣的嗎?女巫的腦袋完全混亂了。
“這世上總有些人,他們或許是天生得來,或許是後天養成,天真的像是完全不能看見這世上的污穢。他們是瞎子,看不見我們和他們的不同;他們是聾子,聽不見我們咒罵他們的惡毒言語。不過我覺得,他們只是傻子,傻到會犧牲自己來救我們這樣的,東西。”喀魯斯的低語在佩格耳邊響起,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皮膚上燃燒着可怕魔紋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前。像是剛從鍛爐裡掏出的劍從他的手掌中緩緩伸出,隨着男人活動自己的脖子,女巫可以看見他頭上蜿蜒而出的羊角。
正在傷害男孩的拉德諾也看到了魔裔的身姿,只不過比起其他東西,它更注意到那雙燃燒着火焰的眼睛。“呼…”帶着硫磺氣味的呼氣從喀魯斯的嘴裡飄出,即使是鼠人,也爲這可怕殺手所折服。“我見過你信仰的神邸,那所謂的地穴之母。”兩點魔火飛速接近,一瞬之間掛在蛇頭人身上的孩子就被魔裔單手摘了下來,而他另外一隻握着長劍的手,已經將鋒利的劍刃放到了狂信徒的肩膀上。“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走上信仰祂的道路,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在你死之前跟你說一聲我的看法,在我看來,比起信仰那團鐵疙瘩,你還不如信仰這個孩子。”
血花,飛濺。雙眼睜着老大的蛇頭在空中轉了幾圈,落到鼠人的面前。就在佩格以爲事情會隨着魔裔的出手而結束的時候,喀魯斯卻再次做出了驚人的舉動。他將男孩放到地上,完全不管對方因爲自己的樣子而感到害怕,魔裔將手掌按到孩子頭上。“這能讓你暫時獲得在黑暗中睹物的能力。看着我怎麼幹的,因爲接下來,就輪到你了。”說完,喀魯斯猛地衝向那三隻還在觀望中的鼠人,燒紅的長劍乾淨利落的殺死了其中的兩個,然後看似失誤一般的避過了第三隻鼠人的要害,斬斷了它的一隻前爪。
“叮噹!”魔裔將蛇頭人之前用過的匕首踢到男孩的腳邊,看也不看背後負傷慘叫着的鼠人。“撿起匕首,殺了那隻老鼠。否則,我就殺了那姑娘。”
雙眼中含着淚水的孩子顫顫巍巍的蹲下身,用完好的右手拿起了匕首,這把匕首對於他來說有些大了,也相當重。可他沒有放棄,他仔細回憶着剛纔自己看到的魔裔的動作,將手裡的武器想象成長劍。
喀魯斯走回佩格身邊,伸手按住了女巫的腦袋,強迫她必須直視正在發生的事情。“好好看看吧,看看你眼中一文不值的凡人能有多大能耐。”
“噗呲!”通道在一次刀刃刺進肉體的聲音後重新回覆了安靜。鼠人,倒下了。男孩,還站着。他的胸口上被鼠人的爪子劃傷,袒露的稚嫩身體上皮肉向外翻起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有些人不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永遠也學不會戰鬥,可是有些人,他們天生就是戰士。”魔裔走到男孩身後,剛好接住後者倒下的身體,他看着被死死的攥在手裡哪怕暈眩也沒有放開的匕首,“看,這小子第一次拿刀就比那些蛇頭的傢伙強上這麼多。天生巧手,我記得他們是這麼說這種人的。”說着,喀魯斯的手上燃起些許的火焰,他將着火的手掌按到男孩的傷口上,一股烤肉的味道迅速瀰漫開來。
“既然一個人類可以有精靈當扈從。我想我也可以。”殺手露出滿嘴鋒利的牙齒,看着懷裡暈過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