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呼,趕在兩名警察還沒開口前,響亮的砸下來。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遠遠的就見林永生邊跑,邊揚着手裡的一部黑色手機,氣喘吁吁的跑到警察跟前,說話前還提了把褲腰帶:“警察同志,我有證據!”
聽他這麼說,稍胖點的那位警察取過手機,滑開屏幕後,很快打開了錄音。
開場的聲音,是我說的:五十萬!
——你說什麼?五十萬,你這是趁火打劫!!
——-你也可以斷章取義的理解爲綁架!
——-你——
——-你以爲找人,只是打個電話這麼簡單?就算打電話也要建立在有手機,有話費的基礎上,你自己兩天都找不到,難道我就是神?我就不用請人?
——-你——
——-一口價,愛找不找,如果你感覺你兒子的命,不值五十萬,那麼另請高明!
聽到這裡,我張了張嘴。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如果這都能算證據的話,那全天下不都得是罪犯,處處都得死人,發生各種的災難?
對於我的沉默,林永生自以爲是鐵證如山。
那張年過六十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當即指着我的鼻子要罵,卻是不等開口,手指就被沈衍衡給輕輕鬆鬆的給掰住。
“他們給了你們多少錢?”沈衍衡目光裡透着凌冽。
“你,你什麼意思?”林永生一怔,飛快的看了警察一眼,“我會拿兒子的命開玩笑?”
“我的意思很簡單,也直接!”沈衍衡從西裝兜裡拿出機票,在他面前一晃,轉手重重的砸在一旁的警察手裡,“簽約時間定在我下機後的兩小時內,過點資格就會取消,現在六點已過,飛機肯定都起飛了,就算開私人飛機都來不及!”
沈衍衡頓了頓,又從兜裡掏出手機,繼續說,“你們這樣選在清晨的六點,一個來辦案,一個來索命?呵,看來我的競爭對手,這次出手很大方啊!”
聲音落下,他已經將電話撥出去,“老首長,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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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海城西城派出所。
秋冬季節本該九點上班,因爲沈衍衡的一個電話,全部六點半到齊,更令我震驚的就是沈衍衡飛柏林將要簽署的合同,金額多得我想都不敢想。
那位被他稱作老首長的人,坐在大室主位,肚子大大的,端着雙層下巴,一臉陰黑啪!的將手裡的資料甩在桌上,嚇得跟前的那兩名警察當即抖了抖。
兩人還沒開口呢,左側林永生就揚了揚手裡的錄音,“我有證據的,就是這個賤——”說着一半,似乎看到沈衍衡握了握拳頭,忙改口,“就是她害了我兒子!!”
當着派出所大廳內的所有人,林永生恨不得搞臭我和沈衍衡,嘚吧嘚吧的說我怎麼不要臉,婚後三年生不出一男半女。
勾引他不成,又半夜攔路上陌生男人的車。
最後竟然指着我,跳腳又憤怒的說,“大家看到了沒有,就是這個狠毒的女人,她虐待老人,之前警局都有檔案,還有我苦命的老伴,也被她陷害,弄到監獄裡了,這個女人不恥廉恥,害了我兒子不說,還勾引自己丈夫的舅舅!”
一句刻意拔尖的話,激起了千層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派出所外頭竟然擠滿了圍觀的人羣,甚至還能聽到有人在低低的議論:
“哎喲,娶了這樣的兒媳婦,也真是作孽啊,生不出孩子,還勾引——公公?”
“瞧見了沒有,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竟然選了這麼一個二手貨!鐵定就是玩玩,白玩幾年再找18的呀!”
“果然離婚的女人全身都是寶,好想——”
“閉、嘴!”我抖着聲音噌的站起來,來到剛纔接話的胖男人跟前,“這位先生,看您人模人樣的,這年紀也是當爹的人了,就不懂得以身作則?就算不給自己留臉,是不是也該給孩子做個榜樣?這裡是可以說混話的地方嗎?”
“喲,有臉做,還沒臉聽人說了?”
胖男人忿忿不平的,說什麼言論自由,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管得着嗎?
卻是話音剛落,他兜裡的手機就響了,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麼,就見剛剛還一副拽拽外加非常鄙夷的他,胖臉頃刻間轉白又憋紅。
最後看着沈衍衡,好半天擠出一句,“沈總,對不起,都是我有眼無珠!”
聽他這麼說,最爲激動的人是林永生,一下子竄過來,“胖子,你說什麼呢?我們不是——”意識到已經說漏了,他拍腿猛得轉頭。
“宋、夏!”盯着我,林永生喘氣如牛,“好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不要覺着你們有錢,有權就能改變一切?等着,我還有證人!!”
說着,他影子一閃,很快從圍觀的人羣裡牽過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指着我說,“大妹子,這就是害了你兒媳的人,就是她爲了報復我兒子,刻意設計車禍,想害死我兒子的,可憐我唯一的兒子,到現在還醒不過來,而你兒媳也走了!”
“……”
“就是她,她把我兒子灌醉了,然後動了剎車線,纔出事的!”
“…哦!”阿姨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瞪着眼,一步步走向我,“就是你?”
這三個字,莫名的讓我緊張,特別是她直勾勾的眼神,白眼球多,黑眼珠極少,更令人害怕。
一旁,沈衍衡可能感覺到了什麼。
忽然握着我的手:“宋夏,來,給我擡起頭,挺直腰板,我沈衍衡的太太,經得住多大的讚美就能受得住多大的詆譭!我相信你!!”
好一會,我點了點頭,哽咽着嗯了一聲。
不是受不住他們的打擊和謾罵,而是感激,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
不管這個男人有多小心眼,多霸道,不可一世到什麼地步,在外人欺負我的時候,他總算義無反顧的站在我身旁,做我最堅實的後盾!
夠了!宋夏,不管他心裡藏着誰,單憑他一次次的維護:喜歡他,絕不後悔!
少頃,我不止挺直腰背,還帶上禮貌的笑,“阿姨,您想說什麼?只要證明是我做的,就算您讓我償命,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大家都聽到了沒有,是她自己說得償命!”林永生扯了扯一旁的阿姨,繼續說,“大妹子,現在就是替你兒媳報仇的好機會,兩孩子——”
啪!一個特響的巴掌。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在了林永生臉上!
阿姨狠狠的呸了一口,“兒子酒駕撞死人,你這個做父親的不但不反省,替兒子贖罪,反而把責任推給一個早已經和你們沒關係的女人,簡直是畜生不如!”
“大妹子,我們——”
“說好對嗎?誰和你說的?”
阿姨擡腿就是一腳,等林永生再想撲過來的時候,現場的警察已經緊緊的扣住。
阿姨則是對坐在正面的老首長說,“他,就是那個肇事者的父親,昨天晚上到我孫女的病房裡,說配合他就給我賠償費,要是不配合,就算告到天也不管!”
“你胡說——”林永生剛張嘴,就被阿姨塞了衛生紙,眼睛雖然還是直勾勾的,卻來到了我面前,感謝我昨晚給她孫女交手術費。
“……”我怔了下,沒想到她會認出我來。
剛張嘴,這時林永生又嗚嗚了兩句。
阿姨太粗魯了,直接一腳再補過去,“畜生不如的東西,想說人家做賊心虛?告訴你,這姑娘好着呢,要不她,我孫女的胳膊都保不住!”
“@#@……”林永生嗚咽着想說什麼,但阿姨根本不讓他開口。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出負責調查案件的警員返回來。
當衆播放了事放路段的視頻,又拿出專業機構認定的剎車線根本就沒問題的鑑定,還有我不在場以及沒聯繫過林遠航,排除我動手的可能。
一系列證明擺出來之後,林永生直了眼,等候審判!
而熱心的阿姨竟然對圍觀的人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講着我的苦和好,那滔滔不絕的口才,楞是把鄙夷諷刺的眼神,說成紅紅的帶着歉意。
簡直就是孫猴子派來幫我的救兵!
礙於沈衍衡還有事,我們和阿姨道別後,老首長又將我們親自送出派出所,言談中希望沈衍衡不要介意,那兩名警察也只是臨時工,已經辭了!
聽他這麼說,沈衍衡笑得別有深意,“上百億的合同,就算我能做到不介意,恐怕我的員工和海城的納稅方,都做不到不介意吧!”
老首長似乎很有身份,摸着下巴想了好一會,承諾拿市政府新投資的項目來做補貼,見沈衍衡還是不爲所動,最後把視線放在我身上。
他說,“這位就是宋小姐吧!”
“您好,我是——”剛伸手,這時小腹忽然一疼,跟着腿間就是一熱,我第一反應就是姨媽來了,握了握手,找了個理由就逃上車。
本想着沈衍衡告辭也就幾分鐘,可肚子疼得越來越厲害。
搖下車窗,我喊,“沈衍衡,我不太舒服!”
瞧着我臉色不對,沈衍衡草草說了幾句,很快發動車子,“怎麼了?肚子很疼?宋夏,你堅持下,我們馬上到醫院!”
沒想到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這會倒是話挺多。
還在趕過去的路上,打電話聯繫了陳燁,得知她剛好在班上,車速也跟着一提再提,那飛一樣的速度和臉上的擔憂,讓我心底又是一暖。
檢查的過程,有些難以啓齒,但結果更令人臉紅。
那還是我第一次見沈衍衡鐵青着臉,聽陳燁訓話,“沈衍衡,就算你想證明自己是真男人,威武得不行,那是不是也要顧忌一下宋夏?”
“……”
“都腫了,還出血了!”
“……”
“你也是!”得不到沈衍衡的迴應,陳燁就轉過頭來訓我,“身體不是自己的?就感覺不到疼?他想怎樣就怎樣啊?你自己是傻的嗎?”
“陳,陳醫生,是不是很嚴重?”我整理好衣服,從裡頭休息室裡走出來,臉頰熱熱的,都不敢擡頭去看沈衍衡的表情,“不,不是姨媽來了?”
“當然不是了!”陳燁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正想再訓沈衍衡的時候,他手機剛好響了,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要接趕緊出去接!”
沈衍衡冷峻着臉,說了聲抱歉,闊步走出去。
就在我以爲事情會很嚴重的時候,沒想到陳燁忽然笑了笑,“和他相處累不累?寡言少語的,三腳都踹不出一個屁,很委屈吧!”
“我哪敢踹啊!他不板臉給我看就燒高香了!”
“就知道!”陳燁偷笑着,笑下刷刷的寫了什麼,“放心,你這是事後藥的副作用,以後注意點就行了,沒有其他大問題!”
“呃?”
“我啊,就是一口氣憋了十幾年,找不到機會訓他一訓!說起來,還是那年……”
聽完陳燁的話,我才知道剛上初中的沈衍衡,竟然在辯論賽上把馬上面臨高三畢業的陳燁給堵得死死得,再無還手之力。
那滔滔不絕的口才,把全校師生都給震撼了。
要知道當年陳燁也是學生會的風雲人物,就這樣敗在一個剛上初一的毛孩身上,不憋着氣那纔怪呢。
捂着嘴,我偷偷笑了好一會,這才假裝很嚴重的樣子走出陳燁辦公室,迎面就瞧見了沈衍衡站在不遠處的護欄旁,皺緊眉鋒死死的盯着我。
走過去,我還沒說話呢,就聽到他僵硬的說,“以後我會注意的!”
“啊?”注意?注意什麼?我不明所以的擡頭,“你想說什麼?”
聽我這樣說,沈衍衡鐵青着臉解釋,“zuo愛,我會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