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容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低了視線,側轉了身子去夠手機。這一動,牽扯到傷口,瞬時臉色蒼白。
韓澤越看出她的意圖,袖手旁觀。
舒景容不得已開口:“麻煩你,手機遞給我。”
韓澤越依然那副樣子,眼神幽深。
在受傷住院之前,這兩人的關係是相看兩厭,招呼都不打的,她受傷後,他來簽字手術,甚至體貼的沒有通知舒家人,以免他們擔心或者她婚姻暴露,這些讓她感激在心,是以雖用詞客套,但語氣還算柔緩。
韓澤越竟然不理!
舒景容沒再強求,索性閉上了眼睛。
她靠在牀頭,雨停了,外面有陽光灑進來,把她原本蒼白的皮膚照成了半透明色,原本鮮亮的脣色也淡得厲害。男人深吸口氣,轉身出去,幾步到了吸菸區,點燃了一支菸。
孫遠到時,韓澤越指尖的煙快要燃盡。從昨天到今天,他抽的煙能抵上過去半年的量。
“嫂子的情況還好,好好休養就能恢復了。老大你也別太着急。”韓澤越對孫遠,向來是親厚的,這個時候,他自然要給些安慰。
韓澤越轉身看見他,掐滅了煙道:“你來得正好,你留下。公司還有事,我先走。”
孫遠莫名其妙,韓澤越也不多做解釋,兩步開外,頓住,轉身道:“把她手機沒收了!”
車禍之後想的第一個人就是項嘉樹!他在她面前站着,她當透明!
韓澤越車子開得非常快,腦海裡都是舒景容做了絕育手術這件事!
他想質問她的,問問清楚,和他生孩子就這麼難嗎?即便他明知道答案,明知道她不可能會回答,或者明知道她的答案就是不愛他,自然不會爲他生孩子。可該死的,他還是因着她虛弱的模樣而問不出口!
孫遠進去病房,舒景容眼睛睜着,略有些呆愣。他笑了笑:“嫂子,你怎麼樣?”
舒景容虛弱的笑:“還好。醫生怎麼說的?”
韓澤越站在這裡一言不發,至今爲止,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還不太瞭解。但依着她從醫的經驗來看,應該是內臟有損傷。
“腸子刺穿,不過已經做了手術。嫂子身體好着呢,休養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事實上,舒景容從來沒有生龍活虎的時候,大多時候見到,她都是淡然沉靜的。
舒景容點了點頭,轉而想起申華的股份,不禁問了一句:“申華的股東大會幾時召開?”
孫遠明顯一愣,舒景容道:“紫光目前還握有申華的大部份股份,嘉譽和韓氏也都分了一杯羹。申華的格局勢必會變化,新項目即將啓動,韓澤越不會做壁上觀。目前而言,他手裡握有申華五成以上的股份,他的行程你知道,預備幾時對申華的董事會洗牌?”
舒景容面露病勢,看上去也很虛弱,可眼神卻極具威懾力。孫遠暗自感嘆,這兩人還真是磁場相同,舒景容不比韓澤越好糊弄。
他抿了抿嘴:“嫂子,其實吧,這件事,不是這樣的。”
舒景容擡眸,似在傾聽他接下去怎麼說,可那眼神裡,沒有半絲相信的成份。
孫遠乾咳了一聲:“真的。涉及到商業機密,我不好細說。但你要相信,老大不會做任何對不起申華的事。”
舒景容轉移了視線,窗臺上停着一隻鳥,細細的爪子勾着護網,啁啾着。
“你不告訴我,自然會有人告訴我。孫遠,你大約也忘了,不久前項嘉樹剛把得到的申華15%的股份讓渡給我。加上我原來的5%,我手上握有20%的股份,申華董事會要洗牌,必有人通知我。”
她傷得重,身體還虛弱着,說這麼一長段話,有點喘不過氣來。索性不再說話,閉了眼休息。
孫遠果然執行力超強,韓澤越的叮囑,他執行得很到位。舒景容的手機被沒收,直到三天之後,她才重新拿回。
她打了一通電話,發了一通短信。電話打給舒雁容,告訴她住院的消息。
短信發給項嘉樹,只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項嘉樹在半小時後找了過來,她躺在病牀上一臉苦笑,項嘉樹一臉疼惜。
新加坡那塊地的開發權拱手讓出之後,項嘉樹在韓氏舉步維艱,做出的很多決策被大多數股東反對,包括一直以來支持他的韓重錦。
舒景容手機被沒收,好在病房裡還有電視供她解悶。韓氏的人事變化,新聞第一時間做出了報道。
對上項嘉樹疼惜的眼神,舒景容略微愧疚。那天要約他去茶館談結束的話卡在喉嚨裡,出不來也咽不回去。
項嘉樹再次提起了那個話題:“景容,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嗎?”
舒景容答不上話,她現在不能一走了之。
她的沉默看在他眼裡,浮上一絲苦笑:“我還是沒能解救你!”
舒景容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掌寬厚而溫熱,輕易給人溫暖安定的力量。
“嘉樹,謝謝你。”
除了對他說抱歉,就只剩下了謝謝。
舒雁容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項嘉樹爲舒景容做的一切,外界都看在眼裡。她和外公舒夢在吃飯的時候,不禁感嘆,景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之前嘉樹公開兩人的關係,她竟然沒有伸手抓住,反而推開。
外公默不作聲,舒夢也不接話題,舒雁容之後想就這個問題和舒景容溝通,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韓先生也在。”舒雁容打招呼,病房外還站着一個男人,提着公文包,像是助理。
項嘉樹預備起身告辭,被舒景容叫住:“嘉樹,既然你在,那就做個見證。我要把手頭的股份全都給我姐。”她下意識加了一句:“你……不會怪我吧?”
項嘉樹搖頭:“我懂你的意思。”
舒景容對申華的運作一無所知,她握有申華21%的股份,冒然進入董事會,未必能獲得那些老臣子們的尊重,而舒雁容不一樣,她比舒夢有想法,有魄力,從一畢業就進入申華,是舒英楠一手帶起來的,她在申華的威望很高。舒景容的股份給了她,加上她原有的5%,舒雁容便擁有了25%的股份,她會運用得很好!至少,不會讓申華從企業史上消失。
舒雁容在電話裡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同意。但舒景容的意思,她也懂。在申華生死存亡的時候,不需要那麼多的虛禮。
立在門外提着公文包的男人進來,將擬好的股權讓渡書分給兩人,舒景容連內容都不曾細看,徑直簽了名。
舒雁容對項嘉樹表示感謝:“有韓先生對景兒如此,是她的福氣。”
項嘉樹淺淺的笑,笑容裡含了一絲落寞:“我還有事,不打擾你們姐妹敘舊。”他拍拍舒景容:“好好休息。”
舒景容迎上他的視線,多了一絲愧疚。
項嘉樹實在不忍看她如此,替她將發別好:“我一直都在,有事打電話。”
他走得很穩,只背影有些孤單。便又想起那天在海邊,他走在沙灘上的孤單的背影和腳印。
如果可以,她願意跟他走,過不一樣的生活!
“你是怎麼回事?受傷了不知道通知家裡?不是在c市那麼遠的地方,同在祥城,倔脾氣,死扛!”項嘉樹一走,舒雁容就責備起了舒景容。她面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的樣子,真是讓人生氣。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舒景容在姐姐面前,那股清冷褪去了些:“真的,沒事了。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舒雁容想戳她的額頭,看到她頭上也纏着紗布,眼眶就有點紅。
“你沒跟媽和外公說吧?”舒景容不放心的確認。
“沒說。”舒雁容拉着她的手:“外公現在狀況也不太好,申華事又多,你再出個什麼事,這家就得散了。景兒,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舒景容朝她笑:“放心吧,這次是意外。對了姐,申華現在情況如何?紫光、嘉譽都各有股份,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召開股東大會,到時候……”
“放心,申華有我。你安心養好身體就行。”
舒雁容呆得五點多才走,各種不放心,去找醫生問了情況,又找人確認了病房條件等等,知道舒景容病情不太複雜,病房條件也很好之後,纔看了看錶預備離開。
便就在此時,病房靠走廊的透明窗戶前,走過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
舒景容變了臉色。
還沒想到阻止的對策,那人已經到了門口。
舒雁容替她掖被角,又給她杯子倒了水纔要轉身。
舒景容給韓澤越使眼色,被拒收。舒雁容給她杯子里加了水一轉身,就看見了門口站着的男人。
“韓總?”舒雁容略顯驚訝,轉向舒景容。
舒景容表情默然,沒有任何反應。
韓澤越跨進來:“這是誰受了傷?”
算上機場的那次見面,韓澤越和舒景容應該是九年後的第二次碰面,而兩次,舒景容都在場。
韓澤越的問話,讓舒景容略微鬆了口氣。
舒雁容也才收回落在妹妹身上的視線道:“我妹妹出了個小事故。”
“哦,現在路況不好,舒小姐行車還要多加小心。”話裡有話,舒景容微微皺眉。
舒雁容仍舊未打消疑慮:“韓總來醫院……”
“我太太就住這間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