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緩緩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卻沒有發出尖銳的責怪，而是靜靜的睇着她，那種目光深綿而幽長，似想將秦芳薇的心思看個透。
歐陽故不說話，靠在沙發上，手指輕輕的撫着扶手，心下頗爲感慨：優秀如他，純純如他，沒有任何愛情經驗，在他的世界裡，總能輕易得到女孩子們愛慕的目光，卻獨獨不入這個小姑娘的眼。這好像有傷他的男性自尊。好在，他對她也沒有那種砰然心動的感覺，所以，這麼和老太太說明，算來應是最好的。
他忽想到了一句：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相對手難牽。緣份，還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
助理楊芸不說話，心下好遺憾：故少這麼出色，小姐怎麼就……
“說說是理由。”
老太太捻着大拇指問，語氣有點鬱悶。
“我……我懷孕了。”
秦芳薇把這個炸彈扔了出來。
老太太眉心微微一緊：“誰的？”
也難怪歐陽曼會這麼問，這兩個月，秦芳薇一直在基地，這個時候，她突然宣告懷孕，歐陽曼一時想不出那個男人會是誰。雖然，她對這個孫女不是很瞭解，但是，從已有的資料來分析，這不是一個會任性胡來的孩子，感情世界簡單而且純萃，結果……
“傅禹航的。快三個月了。”
這四個字又讓歐陽曼呆了呆，轉而看向了歐陽故，不明白啊：他們不是分開有三個月了嗎？
歐陽故輕輕咳了咳：“是這樣的，兩個月前，傅禹航拜訪過基地。”
“怎麼沒和我說起過？”老太太明白過來了：“他怎麼去的？你放他進去的？”
“不是。他自己跑去的。”歐陽故回答。
老太太又一愣：“他怎麼知道基地的位置？”
“傅禹航身上的本事，不是我們可以預見的。奶奶，我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有非凡之能。薇薇嫁他，不見得會是低嫁。一個男人，我們該看中的是他的潛力，是未來的發展能力。而不是過去。所謂英雄不問出處。”
歐陽故替傅禹航說好話。既然這是秦芳薇的選擇，那他自然遵重她的選擇。
“他一個人去的？”
老太太問到了細節，眼底露着斟酌之色。
“當然。奶奶，傅禹航不是壞人。”
秦芳薇知道老太太這一問的意思。
“可他也不見得是好人吧！
“那視頻我也看了，城堡被襲這件事，他即便不是參予者，也一定是個知情者。這樣一個夾在複雜關係當中的人，不見得會是一個可以託負終身的人。
“我想，他肯定是意識到自己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所以纔給我寄了這份離婚協議。
“薇薇啊，你懷孕了就懷孕了，若想要，生下來就好，歐陽家缺的從來是子嗣，但你不一定非要因爲這個孩子，就得認定那個男人必須是你丈夫啊……小故可以好好照顧你的……”
老太太沒有生氣她懷孕，在她眼裡，這不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一個女人只要足夠強大，就不用在乎你是爲了誰懷孕的。只要你願意生，孩子是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養得起。就算沒有孩子父親，你的人生一樣可以精彩無比。
秦芳薇卻囧了，有點尷尬的看向歐陽故：
奶奶到底把大哥當什麼了呀？
二婚的可以推給他，懷孕的還可以推給他，他是個撿破爛的嗎？
呃，這樣形容自己，好像有點對不起自己，但是，像大哥這樣優秀的男人，就應該好好的找一個與之匹配的優秀女孩來配對，她這樣的，就算她願意，也不該委屈了大哥。何況她沒那分心思。
所以，她望過去的眼神，飽含同情。
歐陽故卻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對於婚姻，他沒任何想法，也沒什麼憧憬。這主要是因爲：領養他的歐陽曼一直不在婚姻當中，他也沒感受過所謂婚姻可以帶給人的幸福感。
“奶奶，對不起，現在，我不能說我這輩子只認定傅禹航了，但能和我共度餘生的人，肯定不是大哥。大哥很好，但他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她再次拒絕了老太太的提議。
“可傅禹航現在要和你離婚了。”
歐陽曼有點無奈。
“總是有原因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簽字遞離婚協議。我想回國，奶奶，現在他失蹤了，我得去找他。”
說這話時，她的意志無比的堅定。
歐陽曼明白什麼了，又看了看眼前這兩個孩子，不覺輕輕一嘆：“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
“是。這封離婚協議，就此作廢……”
沒二話，她撕的乾脆，直接扔進了垃圾筒：
“奶奶，您說過的，女人要做自己的主人。這段婚姻，當初我是結得不得已，那時的我，沒辦法左右我自己的命運。可現在起，我想自己控制人生的方向，也請您放任我做自己的主。該不該結婚，該不該結束，請別插手。我的路，總得讓我自己走。經驗都是在不斷的前進中獲取的。不管我會遇上怎樣的經歷，如果您真的疼愛我，就請您讓我自己面對。
“長輩們總愛用自己的人生經驗，想來規劃孩子的未來。出發點是好的，希望得到的結果也應該是好的，但那只是長輩們的想法，而不是當事人真正想走的路。我的生活，和故大哥的生活，沒辦法融合在一起，請讓我們各走各的，這會更有利我們今後的相處。”
她站了起來，恭恭敬敬鞠躬，請求。
強勢慣了的老太太，這輩子最愛用她的思維，去控制歐紀，去定位歐陽故的人生：那是一個有個性、卻事事以她爲先、尊重她在集團內部領導地位的好孩子，在她面前，從不知道拒絕爲何物，所以，她也想以這樣一種慣性思維去左右秦芳薇的命運，因爲，在她看來，她的決定，是最最明智的，不管是對秦芳薇，還是對歐陽故，或是對歐紀，都是最好的安排。
秦芳薇的拒絕讓她明白，這個孩子生活不是她該左右的。
她授意讓她去特訓，就是想將她培養成爲獨立自主的人，歐陽家的孩子，不需要唯唯喏喏的生活，需要的是依靠自己的實力，驕傲的支配世界。
所以，她該接受這樣一份拒絕，因爲，這就是成長——她的選擇，就是她新生活的開始，不管未來如何，她得爲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
“好，那就回吧！雖然不知道傅禹航是怎樣一個人，但從他沒有索要任何財產這一點來看，應該尚算是個有志氣的人……”
歐陽曼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一廂情願沒用。
“謝謝奶奶。”
秦芳薇上去抱了抱這個唯一的親人。
歐陽曼微笑，摸摸她的頭：
“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她看向她。
“一個女人活在世上，沒有男人沒關係，但要活得有尊嚴。女人的出彩，不是爲了贏得男人的目光，而是爲了讓自己活得自在愜意。如果傅禹航不值得，那就儘早放棄……孩子沒父親也沒關係，只要他能擁有一個出色的母親，孩子的未來仍是前途無限的……幸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完全不用拘泥於形式……”
生活是什麼，不是爲了男人活，也不是爲了孩子活，而是爲了自己活，婚姻不是生活唯一的構成單位。
這世上，有太多的女人爲了婚姻，而獻出自己的一生，卻有那麼多的女人沒能在獻出青春時，得到應有的尊敬，這樣的人生太委屈。奶奶這是在教她：做閃耀的自己，不做婚姻的奴隸。
“好。”
不管她和傅禹航的未來如何，都沒關係，她要的幸福，如果這個男人給不了，那就自己去創造。但在之前，她要好好的去尋找，這是對自己人生的一種尊重。
“小故啊，既然你和薇薇沒緣份，那就另外去找個合適的太太吧……趁我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希望你不負我所望的領個孫媳婦回家。”
叮囑完秦芳薇後，歐陽曼叮嚀起一直置身事外、笑容淡淡的歐陽故。
“哦，知道了。”歐陽故認真的點了點頭：“一個月後，我一定帶個孫媳婦來給您敬茶……”
聞言，秦芳薇不覺無語的瞪了過去：“……”
他這是有人了，還是隨口說說的？
當天晚上，秦芳薇在經過書房時聽到半掩的門內傳出這麼幾句話：
“小耿，幫我去找個女人來，我該娶老婆了！”
“什麼？故少，您……您說什麼？”
小耿很驚訝。
秦芳出也驚到了。
“我娶老婆很奇怪嗎？瞧你這是什麼表情？”
故少娶老婆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在命令助手幫忙找：這世上，有這樣娶老婆的嗎？
“那您要怎樣的人做太太？”
“嗯，年紀在二十到二十六歲之間，身高在160－170CM左右，學歷本科以上，面容清秀，心底善良，無不良嗜好，三觀正，不能是我認得的，出身不要求，思想要獨立，不能纏人，也不能管制對方，我工作太忙，她得懂得照顧自己，不越界插手我工作上的事……”
秦芳薇聽着嘴角不由抽了抽：這傢伙，不會當真爲了滿足奶奶的心願，隨隨便便去找個女人來當老婆吧！
“如果有合適的，我會親自和她見面……篩選好通知我，規劃到行程當中……”
滿口的公事公辦。
秦芳薇聽着直嘆氣，婚姻在他眼底到底算什麼呀？
*
兩天後，秦芳薇回到了平市自己家，並在自己的電腦當中找到了一份傅禹航留下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