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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鎮定自若的莫濯南,這一刻也不由得愣住了。愛咣玒児
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不是爆炸性的,而是毀滅性的,拳頭漸漸地的攫在了一起,之間因爲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他和苡薇.........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
這件事對於莫濯南來說太虛幻飄渺了,而且那個傻女人也一點痕跡沒有露過,如果不是太瞭解寧善,如果不是太瞭解夏苡薇的性格,他也許真的會當寧善是在開玩笑。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裡面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洶涌,但緊攥着的拳頭卻一直沒有鬆開過:“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韙”
莫濯南這個男人,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瞬間恢復理智,也唯有有關夏苡薇的事情纔會讓他有片刻的失控。
寧善望了一眼男人緊繃着的側臉,須臾良久,才緩緩說道:“還記得之前你因爲傅欣宜和苡薇冷戰過的事嗎?”
莫濯南倒吸口氣,似乎隱隱有什麼預感,安靜而沉默的點點頭,等着寧善繼續說下去鏇。
“就是那段時間吧,向婉住在我這裡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因爲發現的早,孩子還不算大。”想起那段時間的夏苡薇,寧善也有些難受,胸口悶悶地像是喘不上氣來:“懷孕的事情,讓她挺高興的,雖然開始的時候有被這個消息嚇到,迷茫了一小陣,但是因爲是你的孩子,她也就是釋懷了,而且一直在想着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莫濯南不言不語,是最好的聆聽者,只是另一隻手緊緊攥着紅酒杯,力道越收越緊。
“那段時間她真的很快樂,我在書房工作的時候時常會聽到她在客廳裡一邊做家務一邊哼歌,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讓她安靜一些,可是話總是說不出口,她看到我後就立刻拉着我問懷男孩是什麼反應,懷女孩又是什麼樣,這些我怎麼知道?”寧善低低的笑了,許是想到夏苡薇曾經的幼稚舉動,繼續說:“她跟我說她有點害怕,怕你會不喜歡這個我孩子,我勸了她很久她才確定你一定會想要她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莫濯南很明白。
她那麼喜歡夏恩恩,那麼疼夏恩恩,怎麼會捨得放棄他們的孩子?
“原因是什麼?”他知道,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夏苡薇絕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寧善輕嘆了一聲:“因爲她得了風疹,懷孕初期得上這種病是最要不得的,醫生也說胎兒有很大一部分機率會致殘。她沒辦法了,她最看不得自己的寶貝受苦受傷害。你該知道,夏恩恩小的時候身體很差,幾乎每星期都要跑一次醫院,她是真的怕了,怕孩子生下來就遭受病痛的折磨,她是真的被逼到絕路,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說完,寧善偏頭,莫濯南動也不動的目視前方,黢黑的雙眸裡翻涌着激烈的情緒,但因爲太多了,所以讓人一時無法分辨是究竟是痛苦還是自責,亦或是後悔那時候沒有好好地陪伴在她身邊?
“其實,在得到懷孕的消息之前,她去見過一個人,當然,也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見的面。”寧善故意買了個關子。
但是莫濯南即便這個時候,也比寧善想象中的還要精明許多。
靜默了一會兒,莫濯南的口中緩緩吐出一個人的名字:“傅欣宜。”
寧善有點驚訝,又覺得他能猜到是理所當然,於是,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傅欣宜得過風疹吧?沒錯,就是她,也是她把風疹傳染給了苡薇。雖然我不能肯定她是否是故意的,畢竟當時苡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但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女人。”
莫濯南抿脣,整個面容都是緊繃而且冷峻的。
這個消息給他的震撼簡直太大了,尤其是連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事情都是過後這麼久才知情。
他幾乎能感受到當時的她是有多掙扎,夏苡薇天生缺愛,恨不得家裡的成員越多越好,看她如何對待夏恩恩就知道她有多愛孩子。所以,要下這個決定並不容易。
而就在她掙扎的時候他在做什麼?埋怨她不願意和傅欣宜打好關係,不開心她對傅欣宜和他的關係挑三揀四。他甚至不止一次要求她多讓着一些傅欣宜,因爲傅欣宜已經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了。可是他同時卻忘記了,她有多纖細有多敏感,爲了他寧可委曲求全屢屢勉強自己和傅欣宜見面。
莫濯南緩緩鬆開了握住酒杯的手,他不敢想下去,因爲他知道自己會鑽牛角尖。因爲他明白自己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通,其實罪魁禍首不是傅欣宜,而是他。
夏苡薇離開他離開的對,除了帶給她傷害之外他還給過她什麼?即便有幸福也是短暫的,不止是他在折磨她,連她的家人都一起折磨挑剔她,如果換成是他他也不願意和自己繼續走下去。
“苡薇不想告訴你這些,也讓我幫她瞞着你。她說你是很虔誠的教徒,心善是你的標榜。她不想你的身上也和她一樣揹負着一條小生命,不想讓你的手上也染上鮮血。所以,她告訴我,既然註定要痛苦,一個人揹負總比兩個人都不快樂的好。她做了這個選擇是不得已,她不讓你知道是怕你知道後會自責。”
莫濯南已經心痛到沒有任何表情,心臟的位置漸漸傳來麻痹的意志。痛到極致,大約也就是這種感覺了吧,輕飄飄的,所有感官都不像是自己的,如同旁觀者一樣聽着寧善講着別人的故事,只是胸口有些麻痹的疼意。
腦海裡不自覺地想象着她一個人走進醫院打掉孩子的畫面,想象着瘦弱的她躺在手術檯上默默流淚的畫面.........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彷彿真的是他親眼所見一樣。
忽然有一種被壓抑到窒息的感覺,失去那個孩子他的確覺得難受,但是一想到她默默將這件事隱瞞了他近兩年的時間,所有的不舒服都變成了濃濃的心疼和憐憫。
他,到底還要欠她多少?
這一刻覺得自己還不如嚴漠臣,至少那個男人除了沒有給過她愛之外,給了她優渥的物質和安定的生活,甚至還爲她的未來做過打算。而他呢?夏苡薇將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給了他,可是他最後卻讓她遍體鱗傷的離開。
縱使補償再多,也彌補不了對她的虧欠了吧..........
莫濯南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身邊的寧善也被他忽略了。
寧善沉了沉,半晌,才發出聲音:“我說過,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自私的決定將這件事告訴給你知道,畢竟我是答應過苡薇爲她保密的。可是..........看着你們兩個如此相互折磨,我都恨不得從你們誰的背後推一把,總要有一個人要邁出第一步的不是嗎?你還是愛她的不是嗎?”
夏苡薇的心早就不在嚴漠臣那裡了,寧善清楚。
對於夏苡薇的身世和過往,他是爲數不多的知情的人。所以纔會更加心疼她,想要她快樂起來。
這時,莫濯南點點頭,睜開了眼睛:“我愛她。可是現在,我有什麼資格再去保護她?”
同意和她分開,也是不想在看着她夾在自己和莫家兩邊爲難的樣子。如果不能將身邊的人和事情解決掉,他永遠不能再真正意義上讓夏苡薇安心。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的了。
所以纔沒跟她說起自己的打算,他沒辦法自私的要求她爲他虛度青春,他可以在背後默默守護她,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她若還是愛他,那麼無論花費什麼樣的手段他都要得到她。
但是,至少,現在他還不能。
和寧善結束談話後,莫濯南迴到酒店房間,拉上窗簾,房間頓時變得黑黑的,沒有一點光亮。在這之前他看到了minibar上的櫃子上擺放着香菸,於是摩挲着走了過去,找到了一個煙盒形狀的東西。
酒店的套房不允許吸菸,他來到了陽臺。將窗簾拉開一絲小小的縫隙,打火機叮的一聲點燃,火焰燃燒了香菸的最頂端,最後化成一點紅火。嫋嫋的白煙霧順着那一絲縫隙飄了出去,抽第一口的時候有些急,以至於狠狠地嗆了一口。
莫濯南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胸膛起起伏伏的震盪着,到最後,咳嗽聲變成了低低的笑聲,一聲接着一聲,明明是在笑着的,卻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對着宛如通往天堂通道般的璀璨的縫隙望着出神,他想,從今天開始,他似乎再也沒辦法做最虔誠的教徒了。因爲那樣的他太累了,一味的好心、一味的承擔責任,但是到最後傷害的卻是身邊最親最愛的女人。
向婉、向婉,反反覆覆的在心裡咀嚼這個名字,這兩個字成爲了他心口上最無法抹去的烙印,他知道,這個烙印會跟隨着他一輩子,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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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合同簽好了,許多事情也告一段落,法國那邊需要有人和美國的工作人員聯絡,所以向婉很快就敲定了回程的時間。
或許是這裡有她不敢見的人,所以想離開的心格外迫切。
隨向婉一同離開的還有其他人,美國這邊的製片方派了人爲他們送行,吃過飯後就理所當然的跑到一家大的酒吧要了包廂喝酒。
向婉一直沒太放開,因爲有莫濯南在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今天他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的不對勁,甚至毫不掩飾。每每被他看得有些狼狽了,就乾脆氣呼呼的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而他在一瞬間的怔忪過後,目光隨之放得更加柔軟了。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因爲是送行,又在酒吧裡,有人敬酒,向婉也喝了不少,但是還能維持清醒。她剛喝完一杯後想要緩會兒勁,忽然這時莫濯南又舉着酒杯站了起來:“這次的電影要多虧幾位的智慧了,我竟大家一杯。”
說完,莫濯南仰頭,一杯最烈的威士忌不加冰,就這麼灌進了他的喉嚨。
別人只當這是中國人的酒桌禮儀,除卻最開始的驚訝之外也跟着喝了起來,但是向婉卻暗自將擔憂的目光放到莫濯南的臉上,他向來不喝酒的,除非迫不得已也只喝一兩杯紅酒,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莫濯南找了幾個由頭,喝了好幾大杯,到最後別人都嚷嚷着酒量不好之後,他坐回角落裡仍默默地爲自己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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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婉看着他的舉動,不知怎麼的有些生氣,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絕對不碰任何有可能會讓他上癮的東西,怎麼這麼快就變成酒鬼了?
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就覺得生氣,所幸不去看他,但是耳朵還是不自覺的聽着他那邊的動靜。
david一直觀察着她和莫濯南兩人的互動,片刻後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不對勁,湊到向婉的耳旁,問:“abby嗎,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向婉瞥了他一眼,語氣很衝:“沒有!”
david被她這一句着實的嗆了回去,灰溜溜的抹着鼻子不敢再吭聲。向婉也默不作聲的爲自己倒了一杯,分心注意他那邊的舉動後也不小心的把杯子裡的酒全部喝光了,到了結束的時候,腳步虛浮,她才意識到自己也喝得太多了...........
莫濯南喝得臉色有些發白,和別人喝醉了的症狀恰恰相反,於是那些人都以爲他是最清醒的,不忘誇讚他的好酒量,然後相互送醉酒的人回家。
而向婉幾個人和莫濯南住在同一家酒店,但是好幾個都不省人事,david算是勉強清醒的一個人,還要照顧他們,向婉雖然也有些頭疼,但還是對david揮了揮手:“我沒事,你帶他們先回去吧。抱歉,我幫不了你的忙。”
david二話不說架起醉的最厲害的那個人,坐上一輛酒店派來的車就離開了。
向婉等了一會兒,才向酒店的方向走去,這裡的治安很保險她一點也不擔心,這樣散散步還能驅散一些酒意,更何況,身後還有那個人跟着........
向婉還是心軟的刻意放緩了腳步,怕他視力不好再加上喝多了,天這麼黑再摔一跤就真的不好看了。
終於還是走回了酒店,縱然花費了比平時還要多一倍的時間和腳力,向婉乘電梯來到自己的樓層,本想去浴室洗澡的,但是一直擔心他會不會在回房間的路上醉倒在哪裡,然後手裡捏着浴巾發呆,過了許久,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就算是醉倒了,總歸是在酒店裡,工作人員怎麼會讓自己的客人毫無形象的睡在走廊裡?
這樣一想,就安心許多,纔打開浴室去洗澡。
今天向婉泡澡的時間久了許多,身體泡出一些汗水後酒意纔算勉強驅散了一些,但是也因爲時間太長,腦袋有些暈暈沉沉的,於是連忙圍了一條浴巾走了出來。
剛準備換上睡衣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不,不是敲,而是拍。
拍打的聲音很大,向婉被第一下聲音就嚇了一跳。
這個時間了,還會有誰?
那個人似乎並不放棄,拍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向婉顧不得那麼許多,生怕男人的動靜會吵到隔壁的鄰居,然後再引來什麼不必要的新聞就不好了。
連忙走到門口對着貓眼向外望了一眼,緊跟着,當她看到將頭抵在門板上的男人時,不由得怔住。
似乎有所感應,知道她在門後的另一端,隱隱的,傳來他乾啞撕裂一般的聲音,低低的道:“苡薇,開門吧,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