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樹菩提看着大鬍子，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兒奇怪。
人之將死，其形各異。
或驚恐或掙扎或求饒或痛哭流涕，其狀種種，難以描述。
可是，這個男人的臉上除了一點兒遺憾之意外，再無其它。
他瞪大眼睛看着空蕩蕩的天空，竟然已經看的癡了。
這是她見過的臨死之前最平靜的人，平靜的就像是他已經死過千百回或者說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沒有那麼複雜。
大鬍子只是抱了必死之心而已。對於他們這些經歷過戰場考驗的男人來說，打的過，那就把敵人殺掉。打不過，那就被敵人殺掉。強者生存，弱者淘汰，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哭哭啼啼呼天喊地有什麼用？
這個老婆婆太強了。是大鬍子生平遇到的最厲害的人。
她竟然能夠壓住自己的箭讓他射不出去，她能夠破壞自己的弓讓他沒辦法再用。寒鐵獸筋骨陪伴他近三十年，弓弦拉的次數如沙粒海水，數也數不清。怎麼一遇上她就斷裂開來呢？
還有她神乎其技的速度有一剎那，他甚至懷疑這個老太婆是妖怪或者神仙。
還好，她也會受傷，她也會流血。她也會死。
只要會死就好。
有一些可惜，自己沒能把她殺掉。那樣的話，就可以替那小子去掉一個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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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
想到兒子，大鬍子的臉上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真羨慕你是我爹。”
“這也是我這輩子最自豪的事情。”
他想起了唐重離開恨山時兩人的對話。
他很慶幸自己在合適的時候說了合適的話，不然的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伸手抓了一把土，那是明珠的泥土。有人說死的時候帶一把故鄉的土，靈魂就能夠落葉歸根。
他沒有根，他只想和兒子在一起。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恍惚間，每一顆星星都變成了唐重的臉。
龍樹菩薩不會因爲對大胡了有一些好奇就腳下留情，她那隻光禿禿的臘黃腳板正準備踩下來。
一髮千鈞，她這一腳下去，又何止千斤？
如若踩中，必然骨碎人亡。
“生死熾然，苦惱無量。發大乘心，普濟一切。願代衆生受無量苦。令諸衆生，畢竟大樂。”
龍樹菩薩嘴裡唸唸有詞。
這是殺人之前的饋贈。菩薩就是比一般殺手要大方優雅的多。殺個人還搞買一送一。很人性化。
強烈的燈光打了下來。
然後就見到天空勁風呼嘯，一架直升機在他們的頭頂盤旋着飛來飛去。
看到地上的目標，直升機緩緩的降落。
在飛機遠離地面還有幾米高的距離，在安全扶梯還沒有丟下來時，機上的人就已經等不及了，兩個人從直升機上直直的跳了下來。
不，應該說是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女人跳了下來。
太高了，兩人落地時身體踉蹌着向前衝去。可是，男人卻緊緊的抱住女人，好像生怕她受到什麼傷害似的。
真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好男人。
男人瀟灑俊秀，是萬中無一的帥哥。在直升機探照燈的照耀下，整個人給人一種鑲上了金邊的耀眼感覺。
只是，此時的他卻是滿臉的戾氣，眼神惡毒的盯着那個擡腳準備踩下去的惡老太婆，大聲吼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這個年輕的男人是唐重。
他趕過來了。
他終於趕過來了。
天知道，自從得到大鬍子闖出恨山的消息後，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怎麼樣度過的。
他是從姜可卿那兒得到消息的。姜可卿是在再次去看望唐重時，忍不住告訴了唐重大鬍子走出恨山這個消息。
因爲她覺得，唐重應該知道。雖然這樣有可能會把唐重也拖入險地。
可是，危險又算得了什麼？
爲了那個男人，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危險？
唐重的內心焦急如焚，立即給恨山監獄辦公室打電話，電話也有人接聽，但是答案卻是：“大當家的兩天之前就離開了。那天晚上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
兩天前就離開了？
冷靜。
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冷靜。
他一方面把自己所能派遣出來的所有可用之人全都派出去尋找，確定大鬍子的行走路線。
另外，他要做一件事情，見一個董家的人。
解鈴還須繫鈴人。沒有董家的人可不行。
大鬍子離開恨山區域，那就等於是主動毀約。
這樣一來，董家一定會派遣最強大的力量將其擊殺。
唐重沒有魯莽的一個人跑出來捨身救父，他需要資本，需要可以和董家談條件的資本。
經過他一番精心算計和運作，總算是把人給‘請’來了。
然後給江濤打電話，請他派輛直升機‘搜索’明珠周邊的治安安全。這個理由很合情合理，也屬於江濤的管轄範圍。江濤沒有拒絕，立即給予唐重提供了方便。
於是，唐重乘坐着飛機一路搜索，當探照燈看到那輛撞毀在前面路口大石上的汽車時，唐重敏銳的感覺到大鬍子就在附近，而且遭受了讓他難以應付的危機。
不然的話，車子怎麼可能撞成這樣？
要知道，大鬍子可是一個極其節儉的人。即便這輛車子是他‘偷’來的，他也會非常珍惜。
唐重催促駕駛員快速前行，總算在這最要命的時刻趕了過來。
“謝天謝地，大鬍子還活着。”
看到大鬍子看過來的歉意眼神，唐重心頭髮酸忍不住想哭。
在他心中，大鬍子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遭遇了什麼樣的打擊才變的這麼狼狽，甚至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唐重是第一次見到龍樹菩薩，但是，他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這個老太婆就是龍樹菩薩。
她的眼睛很普通，眉毛很普通，嘴巴很普通，整張臉給人的感覺就是普普通通。而且，她的身材不高，體形微胖，就像是上了年紀又不注意保養的中年婦女。
但是，奇怪的是，她站在哪兒卻是最引人矚目的。無論你是英俊的少年還是讓人驚豔的少女，站在她面前也只能成爲一個陪襯。
她站在人羣中，就像是周圍的所有人臉上都被打上了馬塞克，而她的面部表情和身體卻被做了突出顯現處理一般。
沒有人可以忽略她。
龍樹菩薩早就注意到天上的飛機。也正是注意到天上的飛機，所以才一直沒有把這一腳踩下去。
她的心緒有瞬間的波動，好像感覺到了危險。
果然，這個殺氣騰騰的年輕人剛剛跳下飛機就對她說着殺氣騰騰的話。
她眉頭微皺，心中不喜，卻也沒有出聲反擊。
她的視線放在年輕人手裡的那個女孩子身上。他的一隻手扣着女孩子的手臂，另外一隻手手持匕首抵在女孩子的脖頸上面。而且女孩子昏昏沉沉的，看起來身體非常的虛弱。
董菩提！
那是自己的徒弟董菩提！
他竟然捉了董菩提來做人質，想要和自己做交易。
她看了一眼腳下的大鬍子，總算是把腳板挪開。
“師父。”董菩提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看到師父站在面前張嘴喊道。她的聲音很虛弱，嗓子也很乾。聽起來就像是走在沙漠裡好幾天沒有喝過水一般。
其實，她只是中了唐重的烈性迷藥而已。唐重並沒有真的如何虐待她。
龍樹菩薩微笑着，對着董菩提輕輕點頭。
她單手捏訣，嘴裡唸唸有詞，然後伸手一揮，一股子如馨如蘭的味道傳了過來。
聞到這股子味道，董菩提的精神立即就好了不少，萎靡的狀態也得到了改觀。
這是一種醒腦藥劑，龍樹菩薩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董菩提是受了迷藥的毒瘴。
“師父。”董菩提再次喊道。
“你把他給我，我把人給你。”唐重看着龍樹菩薩說道。
他想方設法的把董菩提綁來，就是要和董家的人談條件的。卻沒想到要談判的對象是龍樹菩薩雖然對手過於強了一些，但是這樣也好。她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被自己殺死吧？
唐重可是聽說過了，龍樹菩薩最喜愛的弟子就是這個女人。，賜名‘菩提’也足見其心。
龍樹菩薩看着唐重，臉帶微笑，一言不發。
唐重感覺到了危險。
自己有人質在手，難道這個老惡婆還想殺人滅口？
他能夠把大鬍子擊倒，說明她確實有這個實力。
可是，她就一點兒也不顧忌自己徒弟的安全？
“你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唐重聲音兇狠的說道。這個時候，他連冷笑也冷笑不出來了。“你殺了他，我就殺了她。”
龍樹菩薩仍然不說話，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不相信？”唐重咬牙說道。“你爲什麼不相信呢？”
唐重說話的時候，手裡那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進董菩提的肚子。
彷彿能夠聽到皮肉被割開的聲音。然後鮮血順着刀柄狂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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