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染沉默了很久,不禁在想,若是他早些把這些話告訴她,現在的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可是轉念一想,花傾城既然那麼重要,只要她們處在同一個皇宮裡,只要花傾城有意陷害,但憑着這份內疚,結局也終歸就是這樣了。
心口處密集的疼痛一陣陣地傳來,抽搐着像是被螞蟻爬過、咬過一樣,刺痛不已。
爲什麼人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哪怕理智知道怎樣做纔是對的,可到頭來總抵不過對方一個隨意的眼神,原來丟盔棄甲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 。
蘇紫染苦笑:“皇上這番肺腑之言着實令臣妾感動,只可惜染妃娘娘她聽不到了。”
男人握着她的掌心微微一緊,在她倏然擡頭到時候,卻只見他若無其事地拉着她繼續往前,就好像方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以後不要隨便出宮了。若是被人發現,私自出宮可是大罪。”
蘇紫染微微一頓,才道:“臣妾知道了。”
在蘇紫染百般糾結的時候,邊塞出了一件大事:由於邊塞亡逝世,而掌管邊塞的波斯只有公主沒有王子,各路爭奪戰起,波斯公主無力抵抗,邊塞再次亂作一團。
君洛寒當即命人準備遠赴波斯相助,自己也啓程前往。
蘇紫染起初還很高興,這個男人一走,在這皇宮裡她就想幹嘛幹嘛了,只要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去趟瑤華宮,然後她再偷偷溜出皇宮,那就萬事大吉了,既不用擔心計劃失敗,也不用擔心自己暴露。
可是接下里陳明到鳳儀宮的傳話就讓她沒覺得那麼興奮了,那個男人竟然放着他新回宮的“蘇紫染”不要,偏生讓她一同前去波斯,她哪兒能不鬱悶?
“皇上,臣妾不明白。”蘇紫染憤憤道。
男人眉梢微微一挑,“不明白什麼?”
蘇紫染咬牙道:“既然染妃都回來了,您何故還要帶着臣妾同去?難道皇上是想讓臣妾一路上都看着您與染妃恩愛嗎?”
“她不去。”男人淡然。
“她不去就不去,爲什麼要讓我去!”蘇紫染怒,轉而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她愕然地看着男人,“她爲什麼不去?”
男人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朕說過了,她的身份還沒有確認。”
蘇紫染覺得這個男人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那個女人不去就不去了,爲什麼一定要帶她去?難道他看出了她預備對他的傾妃不軌?
悶了半天,她無語道:“就算她的身份還沒確認,好歹也是一種可能性啊。可臣妾就連那種可能性都不是,爲什麼皇上還要帶着臣妾同去?”
男人這回終於有了點反應,伸手擡起她的下顎:“你想聽什麼答案?”
“……”
“不是你說的嗎,你心裡戀慕着朕。怎麼朕如今給你和朕單獨相處的機會,你非但不感激涕零,還做出這樣一幅嫌棄的態度?實在不得不再一次讓朕懷疑你的心啊。”
“……”
“她身子不好,不宜舟車勞頓。”
蘇紫染“啪”地一聲拍開他的手,“皇上早點說啊,何必對着臣妾做出一幅深情款款的樣子,還讓臣妾誤以爲皇上心裡真的有臣妾。原來到頭來,不過是因爲人家身子不好,所以皇上纔想到了臣妾。”
既然覺得她不夠戀慕,那她就戀一個給他看看!
男人果然就怔住了。
蘇紫染一想到自己的計劃又得無限期延後,就把所有的錯都怪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心裡那叫一個怨念,如果不是因爲他……
深深地吸了兩口氣,蘇紫染決定停下來不去想這些事,不然痛苦的還是她自己。
於是男人看到的就是她臉色瞬息萬變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最終,在她踏出龍吟宮的宮門之前,男人還是道了一聲:“今日下午出發。讓蕭兒把你的東西都準備好。”
蘇紫染只當沒聽見。
可也只能當沒聽見。一回到鳳儀宮,蘇紫染就一邊吩咐着丫鬟們整理衣服,一邊在心裡罵娘。
蕭兒見她臉色不好,本來是不敢跟她搭訕的,可又怕她鬱結於心,想起前些日子她對自己的和顏悅色,不免就寬心道了一句:“娘娘,此去波斯,怕是整個冬天都不能趕回來了,奴婢給娘娘多準備幾套禦寒的衣物。”
蘇紫染愣了愣,點點頭:“你自己也多準備些。”
“是,娘娘,奴婢知道。”蕭兒很開心,其實娘娘還是很好說話的呀,起碼不從沒把自己這個丫鬟不當人看,哪裡像別的宮的主子,對待丫鬟甚至不必對待一隻寵物。早些時候自己怎麼就會覺得娘娘難相處呢,真是不該。
蘇紫染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心裡還在琢磨着,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出宮去跟雪炎說說她要去邊塞的事。可是下午就要走了,她這會兒還怎麼來得及溜出去啊……
顯然她的擔憂是不必要的,因爲他們前腳剛一離開,雪炎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此次出行並非什麼秘密,都知道帝王要親去波斯相助那波斯公主。
其實波斯與天闕向來交好,若是能讓波斯繼續成爲邊塞的領袖,於天闕而言是有益無害的。可是百姓的心裡就不這麼想了,都道是那波斯公主容貌傾城,便七嘴八舌地議論着帝王的後宮會不會再添一位美人。
“早前聽說那傾妃是個美人,可是前些日子啊,聽大理寺卿的公子說,宮裡新晉的那位染妃纔是真正的絕色無雙呢。也不知道那波斯公主比不比得上呢……”
“你懂什麼,哪有男人會嫌女人多的?就算比不上,起碼也是個異域風情啊……”
“說的也是。咱們皇上生得這樣好,如今後宮的主子又不多,就算把那波斯公主帶回來做娘娘也是正常的……”
蘇紫染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一路上聽着這樣的傳聞,她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想跟男人待在一輛馬車裡了,簡直太憋屈!
可就算是有第二輛馬車,這男人也決計不會同意她走的,蘇紫染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故意曖昧地問:“皇上意下如何?”
“什麼意下如何?”男人原本靠在軟墊上看書,聞言,甚至不曾擡頭看她一眼。
“外面的百姓說的話啊,皇上沒聽見嗎?”蘇紫染撇了撇嘴,只當他是故作不知,“波斯公主貌美如花,不若皇上將她也娶進後宮算了。”
男人眉心微微一凝,視線朝她這邊輕掠了一眼,蘇紫染驀地震了震,那樣的眼神實在太過複雜,帶着十足的探究和她看不懂的情緒,讓她不由自主地心虛,只能將視線別開。
爲什麼這樣看她?這男人……
蘇紫染暗道自己不會是哪裡露出了馬腳吧,可是把方纔說的那句話再次過濾了一遍,發現並無蹊蹺,又覺得會不會是自己太多心了。
男人又盯着書頁許久,才嗓音低低地問道:“你又沒有見過波斯公主,如何知道她貌美如花?”
蘇紫染噎了噎,“臣妾當然是聽外面那些百姓說的。”
“這樣。”男人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蘇紫染就不樂意了,感情他只是隨口一說,卻把她嚇成了這樣,結果到頭來就那麼倆字“這樣”?
“皇上還沒回答臣妾的問題呢。”她故意擠眉弄眼地坐到他身旁。
男人輕笑一聲:“怎麼?愛妃是怕自己失寵,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從朕這裡探探口風?”
失你妹的寵……
蘇紫染翻了個白眼,“是啊,臣妾這麼愛皇上,若是皇上有了別人而不要臣妾了,可讓臣妾如何是好?”
男人似乎是被她誇張的表情愉悅到了,脣角微微一勾:“愛妃放心,就算有了旁人,朕也會一如既往那麼寵着你的。”
“包括染妃?”蘇紫染脫口而出。
男人嘴角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僵滯。
旋即他就恢復如常:“愛妃爲何如此喜歡與朕提起染妃?不管是誰,正常來說都不會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提起別的女人吧?尤其那個女人還是那個男人心中所愛。”
蘇紫染覺得自己像是在聽繞口令,腦筋轉了幾個彎總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的意思,她笑了笑,語氣近乎理所當然。
“那是因爲她們對皇上都不是真愛,要麼是看中皇上的權勢地位,要麼是被皇上的容顏美色所傾,所以他們不在乎皇上心裡的人是誰,自然也就不會提起。可臣妾卻是真心愛着皇上,自然處處想要跟那位娘娘比較。”
在聽到“容顏美色”這四個字的時候,男人眼角微微一抽,剩下的倒是沒有引起他多大的反應。
如果說剛開始他還會驚訝於這個女人總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種話,那麼現在他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要她說這種話就跟要她喝杯茶那麼容易。
見他埋頭於書中沉默不語,蘇紫染哼了一聲,到底是什麼書這麼好看?
“皇上還沒回答臣妾的問題呢!”說着,她就挪過去看那書的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