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幸福的家
趴在媽媽的背上,有一種久違的溫暖,彷彿一切回到了最初,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媽媽。雖然渾身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但是佳佳心裡覺得很舒服。記憶中的小院子,側面用樹枝圍起來的籬笆,三間舊磚房,牆根下是一排黑色的醃菜罈子,牆上垂下風乾的辣椒和玉米,這一切熟悉又陌生。
媽媽推開籬笆門,兩隻大白鵝就伸着長長的脖子走了過來,哦哦叫着,院子裡的兩顆桃樹開滿了滿枝椏粉嫩的桃花,在春天的午後沁出縷縷甜香,哼哼幾聲豬叫,更添上了一份熱鬧,佳佳還沒打量明白,媽媽就揹着她進了屋,把她放在東屋的炕上,硬硬的觸感,令佳佳終於有了些許真實的感覺,自己真的回到了小時候,雖然不可思議但是卻不是夢。
媽媽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摸摸她的臉頰,目光心疼而柔和:
“佳佳,你先睡一覺,媽媽給你擀麪條去,一會兒爸爸回來,咱們好吃飯”
佳佳乖巧的點點頭,看着媽媽爽利的身影消失在藍色的門簾子後面,不一會外間屋就響起了碗盆叮噹的聲音,佳佳四下看了看,記憶中的影像漸漸清晰起來,斑駁的牆壁上貼着幾張風景畫的掛曆,半屋子的土炕,炕對面是一個大大長長的紅色躺櫃,漆皮有些脫落,露出裡面黃白的木色,正前方掛着一個大大的掛軸山水畫,上面楊柳堆煙遠山春日,給這間有些破舊的屋子添上了一抹亮色。
炕一側碼放着整齊的被褥,房樑上垂下簡陋的燈泡,窗臺上還有點剩下的蠟燭,佳佳記得小時候,村子裡經常停電的,尤其春夏,正是澆地農忙的時候,幾乎總是沒電,但是也一樣不覺的怎樣,因爲春天夏天,農村裡到處都是可以玩的地方。
佳佳的家裡不算富裕但是也不拮据,媽媽是大隊的會計,爸爸是個地道的農民,佳佳有兩個叔叔一個姑姑,爸爸行大,爺爺奶奶帶着老姑和二叔單過,自從二叔家生了堂弟以後,佳佳知道奶奶對媽媽只生了自己一個丫頭,就有了很多不滿,也不知怎麼,佳佳記得很長時間媽媽都沒再懷孕的,但是自己返城以後媽媽卻有了弟弟。
家裡有幾畝地,基本上都是爸爸一個人一手操持的,說起來媽媽嫁給爸爸也算很不錯了,在那個特定的年代,老實可靠纔是最大的優點。村子臨着一座小山,離着縣城只有三裡地,因此村子的名字叫三裡堡。
平常佳佳和村子裡的小夥伴們經常上山去採野果子,掏鳥蛋,不過都是偷偷的,媽媽知道是不依的,山不高也不深,但是對孩子來說,樂趣無窮,想着想着佳佳不禁笑了,感覺困頓了上來,打了個哈且,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簾子掀開,媽媽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伸手摸摸佳佳的額頭,不禁鬆了口氣,院子裡一陣響動,媽媽急忙出去,果然見爸爸扛着鋤頭回來了,佳佳的爸爸叫王金山,媽媽叫任秀芬,兩人結合其實也算千里姻緣了,多虧了國家上山下鄉的政策。
有了佳佳以後,更是給這個小家庭增添了活力和笑聲,夫妻兩個都很寵女兒,所以小時候的佳佳非常幸福,也難怪她念念不忘。王金山把鋤頭立在牆角,左右掃了幾眼:
“佳佳呢,都中午了,還在外面瘋跑呢,我回來時,看見隔壁的大丫都回來了”
任秀芬噓了一聲:
“你小點兒聲,剛睡着,早起你出了門,我才發現這丫頭髮燒了,小臉通紅,都燒糊塗了,嚇的我急忙抱去大英子家打了一針,這會子退了熱,剛睡着了,你不要去吵她,我給你先下面條吧”
王金山一聽,急忙進了屋裡來瞧閨女,見睡的很熟,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掛着一絲甜甜的笑意,可愛非常,王金山小心的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涼絲絲的,任春霞輕輕一拉他的手臂,兩口子出了屋子。
佳佳這一覺睡的很踏實,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佳佳睜開眼,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過了一會兒,才漸漸想起來,自己這是回到了小時候。窗外的夕陽映在窗子上,紅彤彤的一片,美麗而不刺目,掃了一眼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佳佳不禁笑了起來。
任秀芬聽到動靜,匆匆走了進來,伸手試試她額頭的溫度,輕輕摟住女兒:
“嗓子疼不疼,那裡不舒服告訴媽媽”
語氣急切中透着濃濃的關心,佳佳不禁眼圈一紅,一頭扎進媽媽的懷裡,眼淚就這樣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瞬間就沾溼了媽媽的衣服,幾乎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爆發開來,可以再這樣趴在媽媽懷裡痛哭,是佳佳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媽媽的懷抱溫暖馨香,像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任秀芬嚇了一跳,伸手輕輕拍撫女兒的後背,嘴裡一疊聲的問:
“怎麼了,佳佳不哭啊!告訴媽媽,是不是嗓子疼還是肚子疼......”
佳佳搖搖頭只是哭,媽媽無法,只得抱起她輕輕搖晃着,嘴裡繼續哄着她:
“佳佳乖,不哭了啊!都是大閨女了,回頭秋收後就該上學了,總哭,趕明成了隔壁大丫養的那隻大白兔了,紅眼睛的”
佳佳撲哧一聲笑了,任秀芬看着小女兒的笑臉也笑了,放下女兒,拿過桌子上的藥和溫開水:
“來!乖佳佳,把藥吃了,媽媽給你下面條吃去,放了肉末可香了”
佳佳有些哽咽的點點頭,接過藥放在嘴裡,媽媽急忙把水送到她脣邊,佳佳喝了一口,入口溫溫甜甜的,放了白砂糖,甜絲絲的味道通過舌尖味蕾直接送到了佳佳心裡,幻化成幸福的泡泡,不由得咧開嘴笑了。媽媽伸手羞羞她嬌嫩的小臉蛋:
“又哭又笑的,都成了大花貓了”
佳佳撲到媽媽懷裡撒嬌。其實媽媽的廚藝很一般,但是下的湯麪裡卻彷彿有一種幸福的味道,佳佳吃了兩小碗才放下,看着女兒吃的香甜,媽媽也放了心,佳佳瞥了幾眼窗外:
“媽媽我們去院子裡吧,我好了”
媽媽瞪了她一眼,找了件厚一點的小褂子給佳佳套上,嘴裡不禁笑說:
“剛好了,就呆不住了,真是個瘋丫頭”
佳佳嘿嘿一笑,做了個鬼臉。坐在小板凳上,佳佳看着媽媽餵雞,灑在地上的麩谷,很快就引來了院子角落裡七八隻母雞,爭先恐後的啄食,媽媽給大白鵝也填了食,金黃的夕陽照在媽媽年輕的身影上,鍍上了一層暈紅的光澤,燦爛美麗。
一陣風吹來,彷彿含着青草田地的清香,佳佳不禁深深吸了一口,籬笆外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經過的街坊老鄉,和媽媽不斷打着招呼,親熱的說幾句話,彰顯出鄉下人特有的淳樸,左邊是籬笆,右面確是一面院牆,想來是隔壁家的。
佳佳目光掃過牆頭,不禁一怔,牆頭正好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衝佳佳擠眉弄眼的,雖然久遠,但是佳佳還記得,這應該是鄰居家大丫的弟弟,好像叫王樹紳吧,比自己小一歲,是佳佳的小夥伴之一,因爲臉上總掛着兩條鼻涕,所以小夥伴們都叫她鼻涕蟲,是個淘氣的小男孩。
大概是怕驚動媽媽,所以也不敢大聲喊,只擠眉弄眼的和佳佳交流,佳佳看着他那個怪樣子,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一笑,媽媽回過頭正瞧見牆頭的王書紳,搖搖頭:
“樹紳,還不下來,回頭摔了怎麼辦,你過來找佳佳玩會兒吧!沒關係的”
媽媽一發話,一會兒功夫,院子裡就來了五個孩子,幾乎都是男孩子,只有佳佳和隔壁的大丫是女孩,媽媽從屋裡搬了矮桌子放在院子裡,並且抓了一把炒花生放在上面,幾個小孩子急忙各自拿了板凳坐下,邊吃,邊嘰嘰喳喳的說話,大丫最能說,掃了佳佳一眼:
“昨天明明就在河邊上玩了一會兒,你們就病了,真是嬌氣,害得咱們今天都沒去山上摘沙棘吃”
說嘟嘟嘴,非常的不高興,佳佳急忙說:
“對不起啦!我現在已經好了,明天咱們再去吧”
幾個孩子忙附和着,小腦袋湊在一起,商量着明天去山上怎麼玩,正說的熱鬧,隔壁一個大嗓門隔着院牆傳過來:
“大丫、樹紳”
大丫一聽,急忙拉着弟弟跑了,其他兩個一看也跑了,媽媽利落的收拾好桌子,爸爸就進了院子,爸爸是個地道的農民,老實憨厚而平庸,但是卻對媽媽非常好,即使媽媽生了自己一個女孩後就一直沒生,爸爸也沒說什麼,只是奶奶總是埋怨。
黝黑健康的肌膚,濃眉大眼的,很有幾分粗獷,扛着鋤頭,臉上帶着笑容,手裡還提着一串肥膩的五花肉,媽媽急忙迎上去遞上毛巾,接過肉看了看:
“今兒怎麼想起來稱肉回來了”
爸爸在院子裡的水盆裡洗了手臉,伸手抱起佳佳:
“咱們家的妮子都生病了,晚上包頓肉餃子好了,吃了肉餃子,妮子的身體就強健了,以後啊再也不會生病了”
說着抱着佳佳上豬圈邊上看圈裡的兩頭豬,媽媽笑着看了看爺倆,進去剁肉和麪準備包餃子。豬圈裡還算乾淨,但是仍然有股豬騷味,爸爸舀了一瓢地下的泔水放到豬食盆子裡,兩隻母豬哼哼唧唧的吃着,爸爸雖然是農民,但是也有些文化,並不算很愚昧,尤其疼愛孩子和媳婦,佳佳有時想,這也許就是媽媽甘心嫁給他的原因吧。
夕陽漸漸落下,院子裡也漸漸暗了下來,外間屋裡的燈亮了,昏黃但是溫暖,媽媽探出頭來笑着招呼:
“肉餡調好了,咱們來包餃子吧”
爸爸抱起佳佳像盪鞦韆一樣一蕩:
“走了,小妮子,咱們包餃子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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