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佔地很大,若是初來者,沒人引領的話肯定會迷路。
但顧小年幸運的是抓了個老教習來帶路。
此時月明星稀,一縷薄薄的雲霧似紗,眼前是一座小院,窗上仍透着暖黃的光。
顧小年雙手揹負,閒庭信步進了院子。
能在太學院有獨門獨院的學子必然是有地位的,此地院落雖小,但房中只有一人氣機。
氣息凝實,武道修爲當在先天一流。
顧小年藝高人膽大,修行至今,已經趟過了數次生死危機,兩世爲人,心境亦是磨練地有如磐石。
此時腳尖輕輕踢開房門,他就這麼施施然走了進去。
目光沒有四看,只是落在窗前桌旁的那道身影上。
“張觸?”他開口。
對方年歲不大,身上穿了件洗的發白的儒衫,頭髮扎着一絲不苟,看起來像是個認真的窮書生。
但此時見了進門而來的顧小年,這人原本平靜的眸子便像是河裡落了石子,一瞬間驚起波瀾。
“錦衣衛?”張觸握書的左手一甩,竟有數道寒光射出,同時書頁崩散,一張張好似鋒銳的刀片。
而他的身影,卻直接破窗而出。
他潛伏在太學院數年,從未被公門中人找上,而在近來己方人生事之後,今夜卻有錦衣衛上門,他如何想不到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他們在錦衣衛裡同樣有人安插不假,可一定不是此人!
因爲對方的眼神太過平靜,平靜中滿是冷漠的殺意。
所以,只在剎那間,張觸便要逃。
顧小年輕哼一聲,身形一動,便從門口追出,而地上,則是叮叮噹噹落下的飛針和飄散的書頁。
……
兩道身影在太學院的房上飛縱,彼此心裡都有些驚訝。
顧小年倒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如此輕功,雖然內力與自己比肯定是差很多的,但這一時半會兒,自己竟然還追不上。
他心裡驚訝,張觸更是膽顫心驚。
他在隱姓埋名進太學院之前是有名的獨行大盜,他師承盜門,橫行無忌的依仗便是自身輕功。直到後來被王府招安,他的輕功在王府高手裡都是有數的。
可如今,竟然被一個無名錦衣衛給追成這樣。
難道自己在太學院隱藏的久了,武功落下了?還是現在的錦衣衛都這麼厲害了?
“什麼‘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真是狗屁!”張觸心想,自己不能再如此下去,氣力消耗的厲害,最多幾息便會被對方追上。
對方的內力比自己渾厚,若只是跑的話自己半點勝算也無,還不如拼死一搏。
張觸也是心裡發狠,此時自己身份暴露,附近又無接應,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踏過房頂時腳下一扭,回身倒退,腳下卻是踢起瓦片無數。
身後的顧小年在對方氣息轉換時便暗自戒備,此時見對方翻身,早已扣在腰側的右手便直接向前一甩。
彷彿明亮的夜空激起了一道悶雷,迎面而來的瓦片盡皆炸裂,其中一道流光而出,崩散開一路碎瓦。
一聲悶哼過後,轉而眼前的身影便晃了晃,直接摔了下去。
顧小年身上煞氣一現,將濺射的瓦礫直接撞開,隨後掠下房頂。
眼前靠牆的地上,是胸口中了飛刀的張觸,對方那洗的發白的儒衫上已經暈開大片的血跡,飛刀之下,是猙獰的傷口。
“咳咳,”張觸低咳幾聲,嘴裡冒出血來,他看着眼前走近的人,不無虛弱,“暗器手法裡的《彈指驚雷》,想不到在你手裡竟然有這等威力。”
顧小年無聲笑笑,這門暗器手法是他從秦鍾手裡得來的,當然算不上什麼太高明的手法,只不過在出手時若以強大真氣激動,那生成的一瞬驚雷之聲便足以震懾心神。
有心算無心,這纔是此門武功的厲害之處。
當然,若是被人提前所察,那它的威力自然是要減半的。
顧小年又有多門指法,對於手上力道自然把控精準。
不過他的飛刀本就是爲了偷襲殺人而練,一刀既然不成的話,他也不會刻意尋求非要多出一刀。
他不是李尋歡,對暗器飛刀之法有什麼天資,只是武功一道,必然要在恰當的場合選擇罷了。
顧小年走近,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本官的目的,有什麼想說的麼?”
“怎麼,說了的話你還會放過我不成?”張觸譏笑一聲,卻又咳嗽幾下,以他的傷勢,雖然現在以自身真氣在壓制,可不快去看郎中的話,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顧小年點頭,“要是有用的東西,我保你可以活命。”
張觸擡了擡眼皮,歪頭看他,“看來供出我的人,你也是這麼許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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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顧小年皺了皺眉,“拖延時間只會對你不利,這個你應該知道。”
“閹黨。”張觸眼底有着毫不掩飾的恨意,此時臉上只剩譏誚,神采漸漸褪去。
顧小年默不作聲地看着,顯然沒想到對方竟自斷心脈。
先天境界內力運行周天,自然可以刺激心脈,以此截斷。所以纔會有人在審訊或是抓到人之後,便封住對方身上經脈竅穴,爲的便是防止對方自殺。
顧小年方纔沒有出手,更多的原因是他有些自負了。
他覺得,在生死之際,很少有人會繼續堅持。就像李小環和邱嫣那般,爲了活下去她們可以開口,告訴自己想要的情報。
但在這一刻,顧小年才覺得陳晟說的有道理,生死恐怖,有些東西確實可以跨越。
想着方纔張觸那滿是恨意的眼神,他不知道‘閹黨’對對方來說意味着什麼,是否給對方帶來過痛苦,也不能說張觸在面對生死時的選擇算不算高尚,只是此事算是給他自己提了個醒了。
顧小年一直很佩服前世影視作品裡在面對生死時面不改色的人,作爲朋友,他會喜歡,可若是放在此間,他搖了搖頭,知道再不能小看太淵王府的這批人。
從張觸來看,對方收攏的這些人,大多應都是對閹黨或者說魏佲軒有恨意的,這姑且算是能一種團結吧。
顧小年擡腳上前,下意識在張觸身上摸了摸,這當然不是什麼怪癖,只是僥倖一下,他對對方剛纔的輕功倒是挺感興趣的。
不出意料,秘籍什麼的果然沒有。
也是,像張觸這般明顯是習練得如此純熟,肯定不會再隨身攜帶了。
談不上失望,顧小年回頭看了眼高牆大門的太學院,張觸雖然死了,但也正因爲此,反而讓他想起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