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磐石城這幾日陰溼得令人感覺又回到了早春，四下裡除了還有幾聲單調的蟬鳴，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滿天的陰雲彷彿隨時都能擰出水來，這樣的天氣本不是請客的好時候，但金不換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請客。
金不換喜歡請客，尤其是請那些即將成爲金戈商會獵物的客人。
在他眼裡，宴席比刀光劍影的江湖更讓他歡喜迷戀，更讓他動心，這也是一種快意的江湖。
“二少爺，客人們都到齊了，在廳裡聊天呢，是不是請他們入席？”
聽到外面隨從的稟報，金不換的眼眸中閃出一絲笑意。
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離開席還有半個時辰，可這些人都到了，石國出兵東南的陽國，對於銘國的戰爭初步取得了勝利。
當一個國家進入到戰爭形式，最開心的是商人，金戈商會又是石國武器與糧食的最大進口商，不容別的大商會不巴結他。
金不換想十年前自己作爲初到磐石城的外鄉人，即便腰纏萬貫，在衆多的磐石城商賈與官員中眼中也沒人真正看得起自己。
不過在今天，就算天上下再大的雨，接到自己請帖的這些商賈官員也必定會來！
“不忙，讓他們等會兒。”
金不換淡淡吩咐道，待隨從退下後，他這才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好整以暇地來到窗邊，透過竹簾的縫隙瞅瞅外面。
不遠處的會客廳內已聚集了數十個衣着華麗的人，衆人正在交頭接耳議論着什麼，遠遠可見衆人臉上都隱隱有一層喜色。
金不換見狀微微一笑，一伸手拿來一杯熱茶，自己慢慢的喝着。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也沒有敲門，周長雲走了進來。
金不換對周長雲行了一個禮，道“周叔，小侄請安了。”
周長雲道：“世侄客氣，今天主要靠世侄了。”
二人相對一笑，分別入坐。
屋外人影晃動，幾個聽雨閣的人在屋外將房門守住。
金不換說話從不轉彎，直接問：“這雷火堂的火器可否得到。”
周長雲說道“沒有問題了，大將軍已經同意。”
金不換又問道：“現在戰況如何？”
“石國水軍現在停在營口城外，今年雨水少，現在纔開始下雨，但斷劍河水位還不夠，還不能向上遊進軍。估計幾日內能攻下營口城，銘國方向，蕭無常大敗銘國騎兵，西南方向短時間不會有什麼問題。”
“要是大將軍攻下陽國後，大將軍難道是要自立嗎？”金不換直直的看着周長雲。
周長雲只是一笑道“大將軍自然不會有這種想法，但是青玄已經定下來要刺殺大將軍，林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但沒有神武門的幫助，要剷除青玄並非易事。”
“神武門從來也沒有提過要與青玄過不去，再說石國現有雷火堂的幫助，還需要神武門嗎？”
“雷火堂不過是因爲青玄實力太大，讓雷火堂在華州難以自保，沒辦法才與青玄決戰。現青玄已有大量高手進入華州，但是雙方還沒有接觸。青玄派現在也知道，在別人的地盤上，不可以輕舉妄動。但青玄的分心，對於大將軍的進攻大有好處，而神武門是大將軍想結交的。”
金不換才聽說石橋山這一戰，實在想不通雷火堂爲何對於青玄派施以殺手。
周長雲說的理由他自然也是不信。
金戈商會這次來是要得到雷火堂的火器，只能與林家聯繫，這事成了，就要去尋找玉佩了。
呂俗曾經告訴過他，古秋雨到了靈珠國內，這玉佩自然是在他身上，不禁問道“古秋雨可否到了林家？”
周長雲聽了一愣，道“世侄此言何意？”
金不換哈哈一笑道“當年在塵國，見過他與張長生二人，還給過二人些給養，想是他到了石國找到了舅舅。”
周長雲說道：“只可惜這十年未見，想是讓那段古今害了。”
金不換說道“這倒沒有，他是到了靈珠國，聽人說，一個多有前，一個叫御劍峰的在靈寶派大戰黑虎堂，將我金戈商會的明月鎧都打斷了。後來，有一青年人在長虹叔處與刑天殿的人又打了二十回合，據說刑天殿的人是刑無命，我們都是不信，否則這青年豈不是神仙下凡了。”
金不換說話直接，句句暗示，不時用眼光打量周長雲。
周長雲卻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道：“聽哥哥說，那少年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用的彷彿是涯國的萬象神功，再說這與古秋雨也無什麼關係。”
二人又是一笑。
直到一杯茶飲完後，金不換對周長雲道“周叔，可以開席了吧。”
大門終於打開，衆人想到客氣的落座後，金不換這才施施然走了進去後，他便面帶微笑團團一拱手：“讓諸位老闆久等，金不換甚感慚愧。”
衆人紛紛站起來還禮，“金戈商會”四個字在磐石城如今已是鍍了黃金的。
對於這位二少爺大家也是見過，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大家都覺得這二少爺比以往更是英俊多了。
衆人正寒暄時，金不換又道“諸位老闆，天氣陰涼，本不該在這等時候要大家前來赴宴，不過幸好在下還有涯國的女兒紅和幾味清淡小菜，倒也可以聊以賠罪。”
金不換說着拍拍手，立刻有衣着清涼的美貌侍女捧着酒菜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地在桌上鋪陳開來。
見到那些酒菜衆人又是一陣驚歎，大廳中又是熱鬧起來。
這次來的除了幾十人商家，還有七八個石國的官員，主要是管理市場的。
大家落座時這些人是單獨坐在一起，平時對於金戈商會關照很多，當然金戈商會對他們的關照也是不凡。
這次來前，家裡都多了幾百兩銀子。
度支主事孫在得起身道：“金公子與我國商會交情深厚，在此爲大家備此酒席，也是爲了大家生意興隆，爲石國朝廷與民衆謀利，這裡大家謝過了。”
大家又是一陣喧譁。
酒喝了三旬之後，金不換起身道“諸位都是磐石城商界的頭面人物，金某這次北下，正是石國想一展宏圖之時，在此機會下，諸位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機會。我這次一是要置辦一些鋪子作爲根基。另外想與大家一起合作，合作的大家要同心協力。還有我中意的鋪子大多在諸位手中，因此想請諸位誰能給個面子賣給在下，至於價錢方面，當然不會讓你們吃虧。”
這些來的老闆大多財力雄厚，不說大家都不缺錢，就是缺錢，憑着自家店鋪的字號，也能在相互間籌到銀子週轉。
因此對於錢並不在意，更關心的是如何合作。
金石典當行的陳老闆站起來道“金少爺說笑了，金少爺看好哪個鋪子，只要張嘴就好了，想用就用了。對於合作，我們與金戈商會做生意是我們的運氣，只是想該如何做這個生意。”
金不換直言道“如今戰事要起，武器與糧食是金戈商會的長項，此外醫藥與日常用品也有，但是現在只有靈珠國才能正常運輸，現在請各位多幫一下，開出幾條方便的路來。”
金不換所說的也是大家所想的，但是對於軍禁而言，確實在水路上很難走通，衆人也多是提出自己與靈珠國、塵國的關係。
金不換聽了只是搖頭，待大家靜下來，聽他說話時，金不換擡手指向了西南，緩緩說道：“這銘國如何？”
衆人聽了一驚，有人搖頭，卻還有人心中大動，石國國內所言，銘國軍隊已被打的大敗，傷亡十幾萬，卻也正是戰爭中，比之石國更需要物資。
只是要是與銘國通商，豈不成了叛國。
衆人各自打着小算盤，一時俱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只聽一人質問道：“我們與銘國通商豈不是裡通外國？”
金不換沒有看那個敢如此質問他的商賈，卻緩步走到那些官員身邊問道，“要是萬千的西荒與銘國的戰馬進到石國，這石國稱霸中原可否更容易一些。”
對於一個越國人提出了讓石國稱霸中原的口號，確實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對於商人而言，沒有什麼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哈哈哈，”一人笑道，“於國於民，這事非行不可啊！”
衆人都舉起酒杯來，一起敬了金不換。
不經意間，有人看到了周長雲與金不換二人在嘴角掛的冷笑。
蕭無常在辰州只有五千的禁軍，已經傷亡一半以上，隨着戰爭，這些人還會減少。
而辰州的府兵將會成爲西南的主力，戰爭時石國無力再調軍隊，很快就會有真正的林家軍隊成立。
而且會成立強大的騎兵部隊。
對於金戈商會而言，巨大的財富將會被兩個交戰國拱手交到商會的手中，同時可以得到更多的戰馬。
而這些商人們，也許可以看到自己成爲巨賈的一天，當然應該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