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不承認:“我只是沒有偏愛他而已,怎麼能算惹惱呢?”
她左右看了看,問道:“怎樣,他們還算聽話嗎?”
薛韶“嗯”了一聲道:“被選到船上來的人,能力如何先不提,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去幹什麼的,都很聽話。”
潘筠:“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出海,記得每條船上都安排兩個大夫。”
薛韶:“都安排好了,藥材也分三條船放着,大家都簽了生死狀。”
潘筠點點頭,目光看向他身後的船艙,那是益田信太派來試船的倭人。
薛韶也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等在島上的時候鬧過一陣,不過被陳千戶的人壓了下去,死了兩個人,現在看着很老實。”
潘筠:“我寫了一封信,讓王小井給王璁帶去,他會替我去向益田信太要一個交待的。”
她扭頭和宋大林道:“這些倭人狡詐擅隱忍,你們路上注意一些,他們要是敢鬧事,就殺了丟海里餵魚,留一個活口帶回去就行。”
宋大林應下,他看看薛韶,也跟着看了一眼船艙,鬱悶道:“潘道長,你不是說你有三條海船嗎?這條就要送給倭人了,那不就剩兩條?”
他這麼多兄弟,就負責兩條船,這也太少了。
潘筠瞥了他一眼道:“放心,說是三條就三條,你跟着船就行,船上的事你負責,開船和船下的事交給船長和舵手。”
潘筠的船長和舵手都是和陳文借來的,爲此,她還付了不少錢呢。
除了阿信幾個外,其餘人都是新面孔。
但阿信幾人也不是之前的樣子,這段時間,他們特意蓄鬚,連頭髮都沒怎麼打理,加上換了一身衣服,顯得潦草又粗獷,讓人咋一看,像土匪。
宋大林就覺得阿信比他還像叛賊,一身的匪氣,所以對阿信這個船長很信服。
王小井卻正好相反,他很喜歡薛韶,他覺得薛韶身上的氣質讓他很熟悉,也很舒服,所以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打轉。
薛韶就送給他兩本書,還送他一套筆墨紙硯:“無聊時可以看一看,你既然要跟着潘筠做商號,除了把字認全,還要學些算術,等船回來,你若看完了這兩本書,我送你一本我自己編的冊子,裡面是我的記賬單,你對照着學,以你的聰明才智,相信很快就能做賬房了。”
王小井眼睛大亮,狠狠點頭。
宋大林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潘道長,你真不隨我們去倭國嗎?”
潘筠:“你們先行,我會過去的。”
她要等一等,看朝廷要怎麼處理倭國事宜。
現在朝廷的行爲都沒有公開,不管是水師衙門、泉州府還是曹吉祥,都是私下和她合作,由此可知,朝廷還未有定論。
他們幾方還在博弈,也是因此,她這三條船才能出入泉州港。
但,靠博弈來的方便到底不妥,遠不如合法的光明正大。
只要能正大光明,她可以納重稅。
因爲,稅收是看得見的成本,睜隻眼閉隻眼的成本未必比它低。
海貿要發展,東南沿海百姓的日子要過好,都需要一個完整健康的生態。
一部分人只想把百姓困在土地上種地,他們大量的囤田囤人;
也有一部分人明確的記得漢的教訓,記得張角當年的那句“黃天當立”,更記得張載的“爲生民立命”,所以盡全力爲天下百姓尋找更好的出路。
處於叛軍肆虐地區的于謙就正在給皇帝寫摺子,他請皇帝派人招安鄧茂七和葉宗留等人。
他認爲他們造反皆是情有可原,尤其是鄧茂七一行,“皆因福建地租奇高,地主又濫用民力,一五口之家,辛苦勞作一年,餘下的糧食卻只夠食用三月,因而,農忙之時亦不敢飽腹,而農閒時,更是隻有一餐,等到冬天,粥中可數米粒。
辛苦勞作卻依舊飢寒交迫,年年歲歲皆受饑饉之苦,民怎會不絕望?故鄧茂七一呼百應。”
于謙認爲,他們的造反都是情有可原,是可以被招安的。
但比于謙這封摺子更早到達的是皇帝增派大軍的消息。
因劉聚等人久不能平亂,而鄧茂七的叛軍又攻破了幾座城,且有可能會威脅到泉州和南京。
泉州現在是皇帝很看重的地方,那裡有東南沿海最大的海港之一,進出方便,目前,倭國的白銀運到泉州是最方便的。
所以皇帝絕對不允許泉州有失。
更不必說南京,那可是舊都,南京還有一套完整的朝廷班子呢。
所以,皇帝派寧陽侯陳懋率十萬大軍南下,命他以最快的速度平定福建之亂。
于謙人藏在叛軍佔領的地區,所以消息滯後,在泉州的薛韶比他更快一步收到消息。
他一聽,整個人都沉重了,忍不住和曹吉祥道:“曹大人,鄧茂七有俠義之心,可以一談,朝廷已經先後出動五萬兵馬,何苦再派十萬大軍?不如請人去招安。”
曹吉祥:“這等先例不能開,不然,誰想當官封爵了,就招一幫土匪造反,如此幾次,朝廷裡豈不都是土匪頭子當官?”
“于謙大人不是剛招降了玉山縣的叛賊嗎?”
曹吉祥:“那可不一樣,玉山縣的叛賊不過區區兩千餘人,就搶了一次縣衙,沒犯多大的事,而且,於大人可沒給匪頭子官當。”
薛韶連忙道:“朝中的大人們若是憂慮這一點,薛某願爲說客,不出官位招降鄧茂七。”
曹吉祥好笑道:“薛公子未免天真,這鄧茂七已經攻下十座城池,便是他不想當官,難道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想嗎?想要不費一官一職就把人招安,怕是難如登天吧?”
薛韶:“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只要朝廷答應厚待匪首之外的百姓,降低地租,保證百姓的活路,我想,鄧茂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