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這案子明面上與我並不相干。”
“那是因爲有人不想給你論功行賞,但案情如何,上至皇帝,下至三司辦案的官員,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瞭解此案的朝臣們不知,”尹鬆道:“王振此時正氣惱,這次他又摸準了皇帝心思,且一定會想辦法爲皇帝排憂解難,此時他要找你麻煩,同樣不喜歡你的皇帝會阻止嗎?”
潘筠仰天嘆息:“做忠臣好難啊~~”
潘洪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含笑道:“這才哪到哪兒呀。”
潘筠哼哼唧唧,起身道:“父親大人,今晚是女兒今年陪您吃的最後一頓晚飯了,我們只能來年見了。”
潘洪這些年早已習慣父女分離,雖然有時候也想念得緊,但自從他了解過道門的修煉法則,他便知道,他這個女兒與別人家的女兒不一樣,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後是三清山弟子,是道士……
俗家的父女之情,兄妹之情已經排在很後面。
從她來京城選擇住在尹鬆處,只偶爾回他這裡吃飯便可看出一二。
潘洪這兩年也在認真思考要怎麼對待這個女兒,最後發現,讓感情隨着時間慢慢疏遠纔是對彼此最好的。
這一點,不僅在他,於他兩個兒子亦然。
人生短短百年,他本來可以在她的生命裡佔五分之四的時光,而他們兄妹之間年齡相距不大,若老天作美,他們兄妹可能同來同往,會佔去對方全部的時光,以至將來他們的孩子也可以是很親密的表親。
可現在,潘筠不一樣了,他和兩個兒子在她生命中可能只佔據百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時光。
百年之後,他和兩個兒子已經塵歸塵,土歸土,可潘筠卻還如現在這般模樣生活在這世上。
若他們感情過於濃烈,到時候親人不再,她該多傷心呢?
所以這些時日,潘洪很想念女兒,好幾次想叫她回家同住,他卻只張口,沒出聲。
潘岳和潘鈺也知道父親的顧慮,卻不能理解父親,他們覺得,正是因爲人生苦短,才更要一家人在一起。
趁着他們沒死的時候多和妹妹相處,他們不僅希望自己多些和妹妹相處的時光,也希望妹妹的記憶裡多一些他們。
至於他們百年之後妹妹會傷心的事情,這有什麼可傷心的?
潘岳道:“人生在世,就是要不斷結識新朋友,將來妹妹會不斷的有新朋友,親如兄弟姐妹,我們只是當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想起來就是快樂,怎麼會傷心?”
潘鈺則道:“小妹現在都這麼利害了,等我們死了只會更厲害,你現在能養鬼,以後說不定能通地府,嘿嘿嘿,小妹,等我死了,你記得來找我,幫我和地府通融一番,給我找個好人家投胎。”
衆人:……
潘鈺卻不止一次想這事,此時越提就越興奮:“小妹,我到時候多給你留錢打點,我都打聽好了,地府裡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沒那麼大的抱負,你給我投個好胎就行。”
潘筠和潘洪心底才升起的那點傷感全叫他攪合沒了。
潘洪也不吭聲,直接起身找棍子,很快在廊下找到一根,擡手就抽。
潘鈺靈活的蹦起來,完美躲過棍子後閃現離開。
潘鈺可是要參加武舉的人,怎麼可能讓潘洪抽到?
潘筠看着她二哥被她爹一路抽出門,嘆息一聲,回頭看向她大哥:“二哥這樣,考中武舉之後怎麼辦?”
潘岳:“我和爹已經計劃好,到時候拿錢給他走一走關係,儘量讓他留在京城團營,或是進入兵部。”
潘筠就開始往外掏錢。潘岳連忙按住她道:“這些年你給家裡的錢夠多的了,不能再要你的……”
潘筠:“大哥,我們現在都還活着呢,沒到死別分家的時候。”
“呸呸呸,你還是道士呢,出口的話一點忌諱也沒有,懂不懂避讖?”潘岳道:“我們現在是真的不缺錢,年前,二叔纔給我們送了錢,加上爹進鴻臚寺後時間多了,私底下給幾個舉人改稿子,指點文章,也賺了不少潤筆費,存下的錢足夠給老二走關係了。”
潘筠嘖嘖兩聲,讚道:“老爹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不過我賺錢比你們還要容易,這點錢對我來說就是灑灑水,不信你問他們。”
潘岳看過去。
薛韶點頭:“她想要錢,可以直接去銀山裡挖。”
妙真:“小師叔張張口的事。”
妙和:“小師叔揮揮筆就是二十兩。”
陶巖柏覺得他們都說完了,憋了半天說不出來。
小紅則是更乾脆,直接從潘筠給她的玉石空間裡掏出一大把珠寶:“不夠我這裡還有,而且,我拿錢就是動動手的事。”
潘岳看着那明顯違制的珠寶目瞪口呆,潘筠立即把珠寶給小紅塞回去,對潘岳笑了笑:“大哥,你眼花了。”
潘岳喃喃:“我的確眼花了。”
不過他的確不再推辭,把錢收下了。
那些珠寶是從魯王府中掏出來最貴重,且有明顯標誌的珠寶。
有標誌的珠寶不好變現,所以當時他們一路撒錢救助貧民,這些珠寶卻沒變現,自然也不能給別人。
給出去,就是害人。
因爲小紅是受害者,潘筠就把那些珠寶都送給小紅了。
唉,也是她只要拿一串,天雷就得劈她。
潘洪追完二兒子回來了,神清氣爽,對潘筠道:“既然尹大人讓你走,你就走吧,什麼忠臣之言不要再說,忠臣太難做,我們要做的也不是忠臣,而是直臣,爲人做事,無愧於心便可。”
“哦。”話雖如此,晚上潘筠還是偷偷溜進了皇宮。
因爲她將經脈裡的元力轉爲內力,又在上丹田存了一窩內力,然後把下丹田封了,直接翻牆進宮,以至於守在皇宮深處的張某人額頭青筋直跳,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入內。
他就看着她避開宮中那羣錦衣衛,順滑的進入內殿,直接靠近皇帝的寢宮。
某人嘆息一聲:“皇宮還真是鬆散啊~~”
潘筠其實就是進宮來給皇帝留張紙條的,順便嚇嚇王振。
“我還以爲我們至少算是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