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訕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僞裝無事發生。
反正……也沒人看見的嘛。
只是……
“哎呀,其實我不喜歡吃消食茶啦。不過是皇后你端給我的,勉強吃吃好了。”純貴妃美滋滋地吃着酸酸甜甜的消食茶,一副很給皇后面子的樣子,皇后笑眯眯地看着,對純貴妃還說,“你今天比平常多吃了三塊蜜汁燒肉,雖然是心情好,可是吃多了不好克化。再多吃幾口消食茶。”她給純貴妃捧着消食茶叫她又多吃了兩口,純貴妃哼哼着捧着心口對皇后說道,“有點渴了。”
“那喝點山泉水。今天清晨的時候從秀泉山送來的,新鮮的。”皇后忙叫人去端早上送進宮裡來的山泉水。
皇帝:……
皇帝默默地垂頭,默默地起身。
“陛下要回去了?”皇后含笑問道。
“是啊。要回去前殿看看奏摺。”
“天都這樣晚了,熬夜看什麼奏摺呢?雖然看奏摺要緊,可是陛下的身子與休養更要緊。”皇后見皇帝感動地看着自己,就覺得皇帝這是覺得自己是個賢良的皇后,越發賢良地說道,“不如陛下去施美人的宮裡坐坐,前些時候陛下不是說喜她聲如鶯啼,清脆婉轉的麼?”這宮裡的美人兒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皇后自然也要問問皇帝更喜歡哪一個,皇帝簡單地應了一聲,又急忙說道,“還是去前殿吧。”
他本應該高興皇后對自己的關心。
可是又開心不起來。
這真是奇了怪了。
皇帝說不清自己爲什麼高興不起來,不過皇后勸了一句也就不再勸了。
純貴妃比狗皇帝要緊多了。
“要不叫人把果子擰出汁水來,給你喝點鮮果汁?”皇后問候了皇帝外頭夜深了慢慢兒走之後就與純貴妃說話去了,皇帝略站了站,見皇后在關心純貴妃,自己很關心的純貴妃娘娘正趴在軟塌上哀愁地含淚表示“燒心”,這妻妾多麼和睦,多麼叫狗皇帝欣慰的一幕啊……他垂了垂大頭,慢慢地走出去走進夜色裡,只是這比剛纔的蕭秀與阿菀相依相偎親親蜜蜜地一塊兒離開可憐多了。
阿菀顯然也沒有想到。
三宮六院都還只能混成一隻單身狗的,也就只有皇帝一個了。
她跟蕭秀一塊兒回了河間王府,坐在車上的時候就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
“累了?”
“不累!”阿菀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做精神抖擻狀。
她這要是說自己累了,那今天難道還蓋棉被純睡覺啊?
過分了啊。
她對蕭秀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努力露出婉轉柔媚來。
蕭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兒,輕聲說道,“阿菀,咱們不着急。”
他倒是一眼就看破了阿菀的內心世界,不過他更知道,阿菀今天是真的有點累……哪怕宮裡再是平常常出入的地方,可是今天的氣氛都是與衆不同的。
他不會爲了一時的歡愉就叫阿菀虧了身子,更何況只要能在一塊兒,又何必這樣着急呢?他修長的手指壓在阿菀的額頭上,阿菀哼哼了兩聲撲進蕭秀的懷裡小聲兒說道,“我聽人說過,如果是有人不着急的話,說明不夠喜歡那個姑娘。”
這麼喜歡她,怎麼可能不想和她在一塊兒呢?
又不是沒有成親的時候,要發乎情止乎禮。
“別人是如此,可是我不是。”蕭秀緩緩地說道,“我很急。可是急不得。”
他這話跟繞口令兒似的,阿菀噗嗤,抱着蕭秀的脖子笑了。
她彎起眼睛笑起來的時候還帶着天真的快活氣,蕭秀單手抱着她纖細的腰肢,一隻手壓在她的小肚子上給揉着小肚子,一邊也在喂消食茶輕聲說道,“今天吃得有點多了。”
阿菀人逢喜事精神爽,因此今日的確是吃得有點多了,此刻一摸,小肚皮微微鼓起,看着叫他有些擔心。他這樣靠在車壁上認真地給自己揉着小肚子,眼角微垂,帶着幾分安靜與認真,阿菀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覺得心裡微微一跳,莫名探身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表哥。”
“嗯?”蕭秀微微挑起眼角看她。
“我覺得我比昨天更喜歡了你一點。”阿菀只覺得蕭秀挑起眼角看自己的那段風情叫自己變得訥訥的。
“我也是。”蕭秀順勢也探頭親了親她。
“不是的,不一樣的。”她覺得自己或許比從前更喜歡蕭秀,那說的是自己會慢慢的,和蕭秀一樣兒把蕭秀當做自己心裡最喜歡追喜歡的那個人,不會有其他的人和蕭秀並肩,也不會是理智地覺得“表哥最合適”或者簡簡單單的喜歡蕭秀卻不及蕭秀喜歡自己更多一些……她把自己重新靠在蕭秀的懷裡,也不知道自己更喜歡蕭秀是不是對的,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
她安靜地枕着蕭秀的肩膀回了王府,等下了車小夫妻兩個又一塊兒手牽手走進上房,阿菀頓時詫異了一下。
上房裡不僅坐着臉色微沉的河間王夫妻,還坐着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子。這老頭兒看起來一雙三角眼,不過可遠遠不及安王府大公子看起來是個精明的壞蛋的三角眼,反而更像是眼睛裡透着幾分……淫光……這老頭兒一副精血都熬乾淨了的樣子,偏偏身上穿戴得十分富貴,腰間垂着玉佩,手上又是大扳指又是赤金戒指的,那叫一個金碧輝煌,看起來就是“老子有錢!”這樣的囂張。
不過在河間王面前,這老頭兒雖然年紀更大,卻似乎對河間王在賠笑。
阿菀就茫然不知這老頭兒是誰了。
從前河間王時常來往的人物裡沒有這位來的。
若是有,那這麼有特點的人,阿菀是不會忘記的。
“阿秀回來了?喲,這是阿秀媳婦兒吧?這生得真是漂亮!怪不得阿秀等了這麼多年呢。”老頭兒上上下下打量阿菀,阿菀覺得頓時被不懷好意地盯住了似的,她急忙去看蕭秀,卻見蕭秀側身攔在她面前,躬身,微微致意說道,“王伯。”他對阿菀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克王伯,也是皇家長輩。”蕭秀這一介紹,阿菀頓時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這色眯眯的老頭兒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克王。
……她年輕,真的不懂克王妃。
這也太不挑了。
慶北侯那樣英武的男子漢不喜歡,非要嫁這麼一位。
難道王爵就真的比侯爵之位強出八條街去麼?
只不過這克王到底還知道深淺,看了阿菀兩眼就不敢多看了,反而賠笑上前對蕭秀說道,“既然阿秀都說是一家人,我就厚顏,先給阿秀你們兩口子賠個罪。家中無知的婦人險些攪和了你們的好事,都是我治家不嚴的罪過啊!”
他也是皇家的年長的老人兒了,混跡皇家的能沒有一兩個絕活兒麼?自然是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說道,“這半路的夫妻就是不知根底。我將王府家事都託給她,誰知道她竟在外如此跋扈狠毒,竟然還想壞了阿秀的婚事!”
他這一下子就潸然淚下了,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唱作俱佳,不虧是皇族啦。
這在自己這樣的小輩面前如此謙卑,不就是想看着她們小輩面嫩,因此想着從他們嘴裡挖出一兩句“體諒”的話。
阿菀仰頭看天,裝傻。
克王妃差點兒攪和了她的婚事,真當她白蓮花兒,哭兩聲就原諒她啊?
前一回,在河間王妃面前口口聲聲自己多病什麼的,是慶北侯給善的後,這女人自己沒出面。
這一回,在她成親的時候大鬧婚禮,差點兒叫她這婚事都變得叫人生氣惱火,如今來的是克王……
克王妃今天又沒有道歉。
阿菀已經決定不會再原諒克王妃了。
“您的確治家不嚴。不過難道王伯續絃之前,並不知道她與我們王府之前的衝突不成?她因何與慶北侯合離,因何鬧着要嫁入皇家王府,您一概不知?”不能夠吧?克王也不是傻子不是?因此蕭秀的問題格外犀利,倒是克王迎着蕭秀那雙清冽卻越發凜然的眼睛,心裡莫名哆嗦了一下,先想到自家那個只知道貪花好色的豬頭嫡子,再看看蕭秀,只恨河間王這運氣好,只生個獨子卻這樣出息,可是聽見這個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這回是真的想哭了。
“我那時急着娶她,哪裡知道這些!”克王妃要再嫁的時候還是很吃香的,畢竟有個能幹的兒子,因此晚一點兒只怕就要落空,克王那真是衝着克王妃的兒子把這女人娶進門,娶回來就……也不怎麼後悔,反正就是個擺設罷了。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擺設不鳴則已,一鳴要命啊!
他在王府花天酒地多日,蕭秀大婚倒是帶克王妃來道賀,可是這後頭新房女眷們中發生的事兒他是真的不知道,克王妃回來也沒說啊。
他昨天晚上又是去小妾的房裡睡,今天叫河間王給拎着衣領提起來的時候,恨不能潸然淚下。
冤,真的冤!
他真的不知道哇!
更叫他嘔血的是,續娶的女人給自己招惹了這麼大一大仇人,那慶北侯的兒子,壓根兒就不認自己這個繼父,白娶了一個敗家貨,還顧忌慶北侯的兒子不能與這女人合離。
結親不能與人家多麼的好,可是一旦休了這個女人,那就真的結仇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看着克王哭得真心實意的,阿菀頓了頓,莫名想到傳聞中,因克王抑鬱早逝的那幾位早就把淚水流盡的克王妃。
該!
一對人渣。
彼此收好,一輩子互相禍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