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十分鐘後,Joesen和赤井先後回到了別墅,他們身上的傷看得Judie觸目驚心,而志保一句話也說不出,手上的紗布,棉球,快速的運轉着。
這次赤井終於記得穿防彈衣,子彈的衝擊力只打裂了一根肋骨,而Joesen的手臂幾乎被子彈貫穿,他看着志保快速而專業的動作,臉上一直都掛着那絲笑容。
赤井從耳機裡聽到了他們在電梯裡的對話,他聽得出,Joesen與志保似乎存在不同尋常的關係,然而這層關係,他卻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推測。
“好了,還好這裡有急救箱,不然估計就得動手術了。”志保爲Joesen披上外套,她看着他的臉,露出了平常不會有的微笑。
“謝謝,Shirley。”Joesen伸手摸了摸這消失已久的微笑,時間就像沒有往前走,即使是現在,他卻還能看見這難得的微笑。
志保眼裡寫滿懷念,這個動作勾起了太多的回憶,也有着太多的感嘆。
“還是去看看他的傷吧。”Joesen放回了手,眼神朝隔壁沙發上的赤井瞥去。
“嗯。”志保點點頭,她起身來到赤井身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緊皺眉頭的他。
“諸星君……不,赤井秀一,你的傷,還好嗎?”志保握緊發麻的手指,輕輕的問。
“還好,傷得不重。”赤井回答着,但他卻有些不敢看她。
“讓我看看。”志保蹲下身子,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溫柔的解開他的衣服。“腫得很厲害啊。”志保看着他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一圈泛紫的淤青,不禁也皺起了眉。
她拿過止痛的氣霧劑,往那片淤青上噴上一些,她的表情不動聲色,赤井卻看着她,看到慌亂。
Judie在一旁靜靜的觀察着這一切,志保平安的回來了,也就意味着赤井的無涯之路又要開始了,從此以後,他的心裡真的不會再有她的位置,守護志保,比任何人重要。
“你現在不能亂動,任何大幅度的動作都有可能傷及內臟,傷口復原需要時間,只能這樣等着。”志保擡頭看了他一眼,她所說的傷口,就像在指明美的離開。
“是。”赤井輕輕的回答,他的眼睛依然沒離開過她的臉。
她繼續在赤井的腹部擺弄着紗布,“對不起……”她忽然聽見這幾個字。
手上的動作停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收起了紗布,關起藥箱。
“至少,你是愛她的。”志保擡起頭看着赤井,她的眼淚一滴,兩滴,直至匯流成河。
“志保……”赤井想替她抹去淚水,可是手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是愛她的……”志保放下急救箱,一想到姐姐生前的溫柔話語,她抓住了赤井的衣角,不受控制的痛哭起來。
這哭聲再次撼動了赤井柔軟的心。
“可是你愛她,爲什麼還是讓她死了……”志保把頭埋進了赤井的胸前,她的抽泣掀翻了赤井的城牆。“你既然可以帶她去美國,爲什麼不守住她,爲什麼要讓她回來……爲什麼你不阻止她呢?你不是銀色子彈嗎?爲什麼你今天可以救我,卻救不了她呢?赤井秀一!”志保扯着赤井的衣角,不停的捶打着他的手臂。
赤井低頭沉默,這樣的問題,他真的沒有資格回答,看着這個在自己眼前哭的絕望的女子,就像看着明美的痛苦無奈一遍遍的重演。
她的哭聲不大,但卻很震撼,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默默低着頭,隨着她在心裡懷緬着那個清新明朗的女子。
姐姐離開已經一個月了,志保卻從來沒有這樣痛快的哭過一次,因爲在那個黑洞裡,沒有人接受她的眼淚,沒有人需要這樣的眼淚。而赤井的懷抱就像姐姐的懷抱,裡面有她的氣息,那是一種無法割捨的,親人的氣息。只有這裡纔有靈魂的共鳴,纔有心靈的通道,赤井就像親人,帶着擁有共同屬性的氣息,重新打通了這條通道。
志保哭累了,她知道再多的責備也換不回姐姐,離開了赤井親人般的胸膛,Joesen帶着她來到房間,陪她進行無聲的祭奠。
“Shirley,別太難過了。”Joesen已經完全忘了手臂的疼痛,他此時只想守着這個又再度墜落到她生命中的天使。
“Joesen,雖然過了那麼久,我們還能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真的很奇妙,但是這五年發生的事太多,我已經,不想去想了。”志保看着Joesen有些期待的眼神,但是這個意外的重逢依然無法掩蓋失去姐姐的悲痛,關於他,她真的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回憶過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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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一切以你爲準,現在的確是不該去想以前的事了。”Joesen不失望,他也知道時間的力量會如何改變一個人,如何摧毀一個人。
“我想一個人,你去陪他們吧。”志保低着頭,淡如雛菊的樣子還是像那一年。
“好,我去陪他們。”Joesen努力的配合志保還不穩定的情緒,他離開了房間,回到沙發上。
“所以呢Joesen,現在可以說說,你的故事了吧?”剛把急救箱收好的Judie用一種奇怪的微笑看着他。
“我的故事?”Joesen瞪大了眼睛。
“爲什麼稱呼她Shirley,你們又爲什麼會認識。” Judie似乎是在提醒他。
“哦。”Joesen好像不太想說出這個故事,他首先起身拿了一罐咖啡喝下。
“你們曾經是戀人吧?”赤井用手撐着頭杵在沙發上,用一種陳述句的語氣說。
“戀人?”聽到這個詞的Judie似乎有着一種失落。
“對,是吧。”Joesen喝完了咖啡,卻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回答。
“你們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曼徹斯特大學,她曾經在那裡進修過一年,你也是從那裡唸完碩士畢業的,根據夏目泠曾經跟我提過的時間來判斷,你們認識應該是在五年前。至於Shirley這個名字,她從小在組織的培養下長大,這只是她用來掩飾身份的假名,你會知道她的本名,應該是在她消失後多方打探而得到的,我沒說錯吧?”赤井斷裂的肋骨彷彿已經沒有知覺,但是每說一句話都會引起胸腔強烈的震動,他的汗不停流,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來絲毫。
聽完赤井的推理,Joesen就像被點了死穴,整個人都僵了,面無表情,眼裡卻滿是懷念和嘆息。
“對,完全被你猜中了,一點沒錯。”Joesen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
“之後她被組織召回,爲了不讓你受牽連就完全斷了聯繫,而你隨着時間過去,也慢慢忘了那一年吧。”赤井繼續補充。
“對,她消失之後,我也就認命了。”Joesen淡然一笑,放下咖啡罐,準備上樓。
“那麼現在呢?Joesen?” Judie叫住他的背影,她實在是想知道,五年後的今天,他們還想繼續那段緣分嗎。
“已經回不去了吧。”已經踏上樓梯的他回過頭,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失落神情。“五年,已經改變太多的事了。”他只對着Judie說了這句話,那眼神,就像一種暗示。“可是有一點我很想知道。”Joesen收起對Judie的微笑,又回到了沙發上,赤井旁邊,“我們在同一所大學相遇,可以是同學,是朋友,爲什麼你那麼肯定的說,我們是戀人呢?”Joesen這麼問,是因爲他原本不想讓大家知道志保與他的過往,可惜這點蛛絲馬跡卻沒能瞞過赤井。
“你們在電梯的的對話,我從耳機裡聽到了。”赤井轉頭看着他,“而且你們剛剛的眼神動作,很明顯。”
“是嗎?”Joesen又傷感起來,他笑笑,突然扶住了赤井的肩膀,用很嚴肅的微笑看着他,“謝謝,謝謝你願意冒着生命危險救她。”
“如果沒有你,我一樣會救她。”赤井也用嚴肅的微笑看着他。
“我知道這純粹是巧合,但是,還是謝謝你。”Joesen拍拍他的肩膀,坐回了旁邊的沙發。
赤井也拍拍他的手以示迴應,可是這句話過後,兩個男人又陷入了沉默。此時他們心裡在想同一個人,Judie,如果志保以前女友的身份回到Joesen身邊,那她該怎麼辦?Joesen又該怎麼辦。
“秀,還是回牀上休息吧,你流了好多汗。” Judie的心也有些亂,但是她最關心的人還是赤井。
“好,志保已經回來了,我想我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赤井的確有着如釋重負的感覺,但是她剛纔的眼淚和責備,又把這個擔子裝了回去。
在Judie的護送和照顧下,赤井已經安然的閉上了眼睛,這一覺,的確應該是明美離開後最安心的一覺了。
Judie替他蓋好被子,看着這個讓她心跳的男人,心裡卻有着無盡的失落和空虛。以前他的心裡只有明美,可是從現在開始,便只有志保了,一直以來,她都不再存在於這個男人早已被擠滿的心裡,那麼她,又該何處安放呢。
離開赤井,回到客廳,大家依然在發呆,依然在沉默。
看見Judie下樓,Joesen卻有種惶恐不安的感覺,他已經喜歡上她了吧,可是志保的迴歸,卻把他的心拉回了五年前。他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能理清哪一個纔是現時存在的東西,他知道現在再看見Judie,他的心已經有些退縮了。
“怎麼了嗎?” Judie看着Joesen複雜的表情,她依然用微笑迴應。
“沒有,那個……你也休息一下吧。”Joesen慌亂的說着。
“嗯。” Judie點頭,坐到沙發上。她好像能明白Joesen的慌亂,又好像不明白,但是他神父一般的溫暖光輝突然黯淡下來,她也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淡然。
沉默了好久,今天這場混戰,似乎也打亂了每個人的世界,混沌交織間,他們看不見最真實的那雙眼,笑或淚,真的是由心而生的嗎。
“好了,今天大幹了一場,組織不會放過我們的,還是去好好睡一覺,準備迎接憤怒的狼羣吧。”Joesen率先打破了沉默,雖說是去睡覺,卻直接起身走向大門,開着赤井的雪佛蘭逆風而去。
“唉,我已經預感到我們暗無天日的未來了。”Kim垂着頭上了樓,緊隨其後的Beth更是無精打采。
只剩Judie了,她不知道該去哪,站在原地,就站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