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十和卞元豐沒有停下,一直往西南方向奔波,半個時辰後到了一處設立在荒野上的骨塔。
骨塔爲大乾建國時興起的一種舊俗,原叫瑞塔。
亂世剛終,遍地屍骸,新王朝令各地挖掘了大量的萬葬墳,骨塔便是立在萬葬墳上,用以鎮瘟止戰的塔樓。
東方十撐不下去了,一下馬,他口中又吐了一口濃血出來。
“公子!”兩名手下快速上前。
東方十堪堪扶着坐騎,劇烈咳嗽:“我不知還能撐多久。”
“公子,實在不行,我們現在便動身去熙州。”
東方十捂着肚子,擡眼看着這名手下。
這毒是翀門恆在酒裡下的。
一開始,東方十覺得自己能夠忍住,反正不死,他總能找到其他人幫忙解毒。
但得知南宮秋明那些人要在六月二十三日這天動手後,他們立即朝永安奔來,這一趕路,他才意識到這毒有多可怕。
翀門恆要他去熙州,熙州的極星山上有一座月唐觀,那裡面有翀門恆想要的東西。
“咳咳……”東方十痛得抽搐,額頭都是冷汗,“好陰險的翀門恆,這個畜生!”
他以爲翀門恆是自己人,結果,翀門恆給他來了這麼一手。
卞元豐道:“不然,今夜便在這裡休息吧。”
東方十看向來路,他想繼續趕路,但他的身體顯然不允許。
“燒點水,”東方十閉上眼命令,“我要喝水。”
附近幾乎沒有村子,十里荒蕪,他們不僅挨着骨塔,且還帶着一口棺材。
東方十稍作休息,疼痛緩一些後,他看向那口棺材。
幾個手下在撬,撬不開。
一名手下道:“難怪他們在搞那麼多花樣,這口棺材果然內藏玄機。”
東方十的脣角譏諷地勾起:“這顏青臨,也算是當世少有的幾個權傾一方的女人了,如今跟那些梟雄一般無二,落了這麼個下場。”
撬了半天,那口棺木紋絲不動。
手下道:“公子,打不開。”
東方十道:“將它擡去骨塔上,從骨塔上扔下來試試。”
“可是骨塔這門……”手下擡頭望骨塔看去,“公子,在二樓。”
“廢物,”東方十忍無可忍,“那就找石頭上去,找不到石頭,那就你們踩着棺材先上去,再把它吊上去!甚至,你們可以把這地給挖了,從下面找出人骨來,給它壘出一個真正的骨塔!”
因爲激動,他又嘔出血,手下不敢多言,趕忙照做。
但骨塔內部是空心的,上去之後,無處可落腳,於是,他們又找其他辦法。
卞元豐將煮好的水放溫,恭敬端到東方十跟前,然後回去煮飯。
他這廚藝,還是爲了照顧絳眉學的。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爲他端茶送水,做飯洗衣。
吃的東西不對他胃口,他可以拔劍想砍誰就砍誰。
哪怕後來山寨被阿梨一手毀了,他在逃出去的路上,都有手下一心一意在伺候他。
但他還是敗給了絳眉。
絳眉對付男人的手段非常厲害,一開始,他脾氣暴躁時還會對絳眉拳打腳踢,但漸漸的,他身上那些銳刺全被絳眉拔了。
後來,都是絳眉動不動給他一個巴掌,他非但沒有還手,甚至,他都不覺得生氣了……
哪怕現在,想到絳眉,卞元豐想得到和佔有她的情緒,都比恨要強烈。
骨塔那邊,東方十的這羣手下在一點點的試。
但工具有限,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們把所有繮繩都拿去當繩子,也拎不動這口棺材。
六月的天黑得很慢,但還是被他們一點點磨到潑墨。
東方十小睡了一覺,醒後,他第一時間看向骨塔,見那口棺材還在板車上。
東方十差點又要吐血。
他的手下們分明不蠢,不就是上個骨塔,有這麼難嗎?
他虛弱地坐起身子,揚聲道:“生火,直接將這口棺木丟入火中。”
卞元豐剛收拾完碗筷,聞言走來道:“公子,棺木裡裝着的東西也會被燒壞的。”
“你覺得可能嗎?”東方十冷笑,“木頭和金子,你覺得誰先被燒燬?”
語罷,他轉向另一邊的手下,吩咐他們去生火。
生火需要可燃材料,要想慢“燉”這口棺材,需要的材料更多。
手下們分散,去周圍砍伐草木。
去往東北方向的這名手下低頭認真在伐木,暗光中手起刀落,一大把草木落地。
他彎下身撿,往後面扔去,又揮刀砍下,而後再彎腰。
便在這時,一根鞭子忽從野草中飛出,瞬息纏住他的脖子,快速一扯。
男人一個字都發不出來,身體往前撲去,胸口扎進一把匕首裡。
他死得很快。
夏昭衣擡頭看向遠處的棺木,擔憂嚴紫燕的情況。
東方十共約三十個手下,其中至少八個人是高手。
夏昭衣胳膊有傷,且體力有限。
她在半路遇見了一輛馬車,花重金換了車伕的馬匹。
這匹馬中下等,她追了半天才追來。
忽的,夏昭衣的目光看到了東方十旁邊的卞元豐。
她以爲自己看錯了。
果然是卞元豐。
這時,一人發現這邊沒有動靜,走來叫道:“胡坤!你將柴砍好了,人呢!”
他的聲音粗獷,將所有目光吸引過來。
夏昭衣握緊匕首,緊緊盯着他,望着他一步步走來。
忽地,夏昭衣躍起,匕首直接扎入他的咽喉。
男人猝不及防,瞬息天地一轉,後腦勺撞倒在地。
他艱難的吐氣,呼吸困難,口中全是血沫。
夏昭衣單膝跪地,一把抽出匕首,傷口處噴出大量的鮮血。
那邊的男人們愣了一息,緊跟着齊齊起身。
夏昭衣就要迎上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
她一頓,回頭看去。
黑暗處,一抹銀光破開夜色,烈馬馳騁,飲風飛奔。
待更近一些,瞧得清馬上人的風姿後,夏昭衣欣喜,她當即大步跑去。
沈冽見她朝自己狂奔而來,他一雙黑眸似被點亮,染了星光。
龍鷹降速,沈冽將長槍在馬鞍上一卡,便躍下馬。
夏昭衣迎面撲來,撞了他一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