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來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都眼睜睜的看着柯大家的拳頭就這麼跟綿栢的臉頰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綿栢被柯大家這一拳打得結結實實的，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幸好影五反應的快，跑過來拖住了綿栢，要不然他就要摔倒在地了。
綿栢穩住了腳步，先衝着影五道了謝，謝謝他扶住了自己，然後才用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那裡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他很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向柯大家。
“你在抽什麼風？”
“你爲什麼瞞着我？不告訴我？我還以爲.”
“你以爲什麼？”綿栢接過梅林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冰塊，敷在了臉上，冷笑了一聲，“你以爲這麼多年，我哄着你、供着你，什麼都依你，是因爲你自己很有魅力、很有吸引力嗎？”看到柯大家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繼續甩刀子，說道，“這些都是因爲太皇太后，我落魄的時候，在宮裡受到排擠的時候，是因爲太皇太后的賞識，是因爲太皇太后的喜歡，把我從最艱難的境地裡拯救出來。如果不是太皇太后，這個時候，我墳地的草應該已經有一人高了。”
“你在宮裡被欺負？”沈酒很不解，“你不是樂師嗎？欺負你的是那些小內侍，還是小宮女？”
“回小沈將軍的話，都不是。”綿栢朝着沈酒輕輕搖搖頭，說道，“就是我們自己人，樂師內部的一些鬥爭。其實，我們的稱謂雖然好聽，是什麼宮廷樂師，但御樂苑裡的爾虞我詐也是很多的，這麼多樂師，能進入宮裡的，實力都很強，誰也不比誰差，想要在宮裡貴人們面前露臉，光靠實力是不行的，還得爭取到出演的機會，這一點不被那些后妃爭寵來得容易。但我.”他嘆了口氣，“剛進宮的時候，年紀不大，閱歷.也談不上，所以，對這深宮中的手段和人心完全不懂，以爲人家對我好是真的對我好，根本想不到，之所以對我好，是惦記我手上珍貴的譜子，等我的價值被利用完了，就像破爛一樣被丟在一邊。”
“所以，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是太皇太后拯救了你？”
“不是最落魄，這不準確。”綿栢看着沈茶，“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救了我。御樂苑的鬥爭遠比大將軍想的刺激，想的激烈。他們會用各種手段來折磨一個人，那種感覺用生不如死來形容，最合適不過了。很多人都說，宮裡每天都有死人，不是這樣死的，就是那樣死的，而且死的都悄無聲息，根本掀不起什麼水花。”他看了看大家，朝着他們點了點頭，“就是這麼回事，很多人都是受不了這樣或者那樣的折磨手段，自尋短見的。我當初也是，遇到太皇太后之前，我已經三天沒有東西吃了，因爲他們給我的飯，都是餿的，有的時候不是餿的，看到我在吃飯，也會故意把它打翻。我練琴的時候，他們會突然過來，假裝不經意的把我的親撞斷，或者拿着剪刀剪短我的琴絃，要不然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覺得牀塌了，他們白天的時候，就已經把牀腿搞壞了。總而言之，他們不會對你動粗，不會真的打你一頓，但會在心理上、精神上折磨你，讓你苦不堪言。”
“這些.”金苗苗摸摸下巴，看看沈茶和沈酒，又看看紅葉，“內侍那邊會有很多類似的情況，沒想到，你們這些樂師也會搞三捻四的，這也是太過分了。”
“金大人，只要是人在的地方，這樣的爭鬥就不會少。先皇的後宮，人數非常少，而且先皇也不是一個貪色的人.”綿栢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跪倒在地，朝着皇陵的方向磕了三個頭，表示爲自己的大不敬贖罪。他嗑完了頭，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說道，“所以，後宮很祥和，並沒有很亂。但宮女、女官們的鬥爭，也不少，她們明明知道先皇不會看到她們，但還是會彼此爭鬥。樂師.是有機會面聖，有機會見到宮中的貴人，所以，一點都不比其他人爭鬥少，只是還顧念着並不真的是宮裡的人，不敢鬧出人命。”
“你被他們這麼欺負，就沒想過要反擊嗎？”
“想過。”綿栢嘆了口氣，“也嘗試過，但沒有用。因爲我只有一個人，且年紀小，來的時間最短，他們年紀大，來的時間長，彼此都抱團。所以，我的反抗只會讓他們的欺負更加猛烈，參與的人更多一些。”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感覺比之前要好些了，繼續拿着冰塊敷臉，一邊敷一邊說道，“我當時確實承受不住了，就走到後宮裡最深的那口井旁邊，想要”
“跳下去？”看到綿栢點頭，沈酒嘆了口氣，“那口井如果真的跳下去了，可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是！”綿栢點點頭，“我之前已經打聽過了，最重要的是，那個地方不經常有人經過，所以，我可以消失的悄無聲息。可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巧不巧的，那天太皇太后就從那裡經過了，正好還是我準備跳下去，已經站在井沿上的時候，她就好像是天神一樣，從天而降，讓身邊的內侍把我從深淵中給拉了出來。我之前說了，那個時候，我已經三天三夜沒吃東西、沒睡覺了，整個人虛弱的不得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御樂苑走到這裡，爬上了井沿，被人拽下來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暈過去之前還想，活着太難了，想死可能更難。”
“你醒過來之後呢？”
“已經在太皇太后宮裡了，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太皇太后擔憂又焦急的表情，還有一個如釋重負的汪太醫。”
“後來呢？”
“太皇太后問了我到底爲什麼想不開，我那個時候年紀小，藏不住事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趕緊爲自己申訴，所以把進宮之後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了一遍。”
“太皇太后爲你出頭了？”
“是！”綿栢點點頭，“接下來的幾個月的時間，我一直都在太皇太后的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