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栢看着沈茶,看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抹苦笑。
“大將軍,這個事兒在當年已經是蓋棺定論了,無論小人跟太妃娘娘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兒,小人跟太妃娘娘都已經受到了懲罰,太妃娘娘幽禁在冷宮,最終自縊身亡,而小人受了宮刑,被趕出了皇宮,雖然還算是留着一條命在,可終歸這條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若不是要還了太皇太后的救命之恩,小人恐怕也早就跟着太妃娘娘去了。所以.”他停頓了一會兒,纔有繼續說道,“就不必再提了吧?”
沈茶朝着影二和影五揮了揮手,讓他們去公堂之外等着,又讓梅林把綿栢扶了起來,安置在一邊坐下。
“不用擔心,本將軍不是翻舊賬的人,至於爲什麼提到這個事兒,自然是跟眼下的情形有關。”
“眼下的情形?大將軍何意?”
“蕙太妃雖然被幽禁,哪怕後來自縊身亡,這麼大的事情都沒有牽連到肅郡王和長樂郡主,他們還依然是皇室子弟,依然住在自己的封底,享受着萬民的供養。”沈茶看向綿栢,“可古往今來,穢亂宮廷的人是什麼下場,綿栢班主常在宮中,又是聽慣了戲的,應該很清楚,只有一條路留給他們,就是無聲息的死在宮裡,一點風聲都沒有。而這樁醜事的一方若是后妃,那麼她們的孩子也會受到牽連。但怪異的是,這些事情並沒有發生在蕙太妃的身上。她雖然被幽禁在冷宮,但所謂的冷宮也不過就是她原來的宮殿,一應用度還依然按照太妃的分位供給。而這樁醜事的另外一人,也就是班主你,雖然受了宮刑,但輕鬆離開宮禁,到外面過自由的生活。”她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說道,“這恐怕是不合乎常理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金苗苗一挑眉,“當時我聽了這個故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陛下雖然是仁厚之君,寬以待人、嚴以律己,但這種事兒挑戰的是皇家威嚴,抹黑的是先皇的臉面,陛下乃是孝子,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
“必有隱情。”沈茶和金苗苗相互對望了一眼,同時將目光落在綿栢的身上,說道,“沒錯吧?”
綿栢看看沈茶,又看看金苗苗,無奈的嘆了口氣,朝着他們點了點頭。
“這件事,確實是有隱情,但如果揭破的話,我們倒是不會受到懲罰,可會有很多人受到牽連的。我們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蕙妃她是我的堂姐,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女兒。”綿栢看了看沈茶,“之前小人說過,祖母病重的時候,祖父因爲動搖了對青蓮教的信心,被青蓮教派來的地痞找麻煩,那個時候,我的堂姐已經四歲了,和大伯母出門的時候,也被攔路欺負了。但那些地痞知道不能傷人,不可以出人命,所以,也就是口頭上嚇唬嚇唬,堂姐因此生了病,高熱不退,昏睡了好多天,大伯父和大伯母也顧不上別的了,就帶着她離開家,到外面去尋醫問藥,從此就沒了任何的蹤跡。”
“那你怎麼確定,蕙太妃就是你的堂姐?”金苗苗摸摸下巴,“按你剛纔說的,你祖母過世之後,你父親爲了還債,才賣身進了江南樂署,再過幾年,你纔出生,對不對?”
“是!”綿栢點點頭,“我父親過世之前告訴過我,如果見到佩戴一塊麒麟玉牌的女子,應該就是我的堂姐。那塊麒麟玉牌,是父親親手打磨的,是堂姐的滿月禮。我當時也問過父親,如果大伯父大伯母爲了給堂姐治病,賣掉玉牌該怎麼辦,我父親說,那玉牌的材質並不值錢,換不來幾個銅板的,所以不用有那個擔心。”他嘆了口氣,“我父親過世之後,也曾留意過所謂的麒麟玉牌,但並沒有什麼收穫。這人世間這麼大,想要找一個人也太難了,我又不是自由身,最後還是決定隨緣吧,如果我們之間有緣的話,就能找到的。”
“後來呢?你們怎麼相認的?”
“我被江南樂署送到了教坊司,在教坊司負責教習了大半年的琴藝,後來才進了宮,入了御樂苑。小人剛入宮的遭遇剛剛已經說過了,就不再重複了,等我在太皇太后宮裡養傷養的差不多了,就想着要回報太皇太后,所以,只要太皇太后願意,小人就給太皇太后撫琴。有一日,后妃們都來請安,我無意中看到了來請安的蕙妃腰間掛了一塊麒麟玉牌,無論是大小、樣式、成色,還有那麒麟的刻法,都跟我父親的描述相差無幾。雖然是這樣,我也不敢相認,只能偷偷的觀察蕙妃,但是我沒見過她,我出生之後,她都離開老家好多年了,根本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子,看了好幾天,也沒看出來。”
“看了好幾天?后妃可不常去太皇太后那裡的。”
“是這樣的,但很奇怪,那幾天蕙妃去的很頻繁,後來我才知道,雖然我沒敢認她,她是認出我來了。”
“她先認出的你?”
“是!”綿栢朝着金苗苗點點頭,“雖然我們沒有見過彼此,但蕙妃見過我父親,她說我跟我父親長得非常相似,而且我父親和大伯父也長得很像,雖然我們三個不能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差別並不是很大。”
“蕙太妃爲了確定你就是她未曾謀面的小堂弟,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見太皇太后。”金苗苗點點頭,“太皇太后沒有察覺?”
“可能察覺到了蕙妃的反常,所以才問蕙妃爲什麼會三天兩頭往自己這裡來,蕙妃說是喜歡我的琴藝,她宮裡的樂師彈不出這個味道。”綿栢笑了笑,“她問太皇太后,能不能把我借給她兩天,讓我給她的樂師指點一番。”
“這樣的請求倒不是多過分,太皇太后是會答應的。”
“回大將軍,是,太皇太后答應了。”綿栢點點頭,“那段時間,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岔子,太皇太后沒有時間聽我撫琴,覺得我應該很無聊,就讓我去蕙妃那裡指點她的樂師。”他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剛進到她的宮裡,她就讓所有的人下去,把我一個人留下。”
“你害怕了?”
“確實是有點。”綿栢點點頭,“可她直接拿着那塊玉牌走到我跟前,臉上全部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