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易又抿起了脣，沙啞着嗓音道：「能不能不要盯着我？」
他真的不適應。
賀靜頓時明白，但是卻沒有立刻照做，而是歪了下腦袋，有些費解的問：「爲什麼呀？如果我這樣轉過身去，背對的話，感覺好奇怪的樣子。」
明明一個房間裡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在畫畫，另外一個人像避諱着什麼似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賀易望着她的笑容，喉結滾動了兩下，半晌，用晦澀的語氣道：「因爲從來沒有人這樣看過我。」
這樣單純而又崇拜的眼神，蘊含着少女炙熱的感情，好像將他融於巧克力般的蜜罐裡。
從記事起，每個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驚訝或者好奇，別人常會說：
「哇，這兩個人怎麼長得這麼像？」
「對耶對耶，完全分不出來耶。」
就連老師也會念出「賀易」這個名字，然後目光猶疑不定的在他和賀辰中間徘徊，最終落到賀辰身上，說：「賀易，你來回答。」
賀辰那樣坦然，微微笑着：「老師，我是賀辰。」
而他聽到了全班人的鬨笑，好像自己是個小丑一般。
時日久了，也會有人輕易分辨出他跟賀辰的區別，分出來的是學校門口賣水果的那個老大爺，每次看到他都會問：「賀易，你怎麼放學不跟你弟一起回家？」
問得多了，他自己心裡逐漸起了疙瘩，爲了減少老大爺的疑惑，他不得不放學等賀辰一起走。
終於，那個老大爺沒再問，而是笑眯眯的說：「兄弟兩個就是要感情好才行，來，給你們個蘋果。」
那個蘋果永遠落在賀辰的手上，由賀辰春風滿面的道謝。
從來沒有人用這樣溫暖的眼神看過他，只因爲他是賀易。
從來沒有過。
他忍着那份因爲對方太過溫暖反而畏懼想逃的衝動，慢慢的請求：「可以不要這樣看着我嗎？」
賀靜笑容一停，然後直截了當的拒絕：「不可以哦！」
賀易將手中的筆逐漸握緊，那手上凸出的骨節堅硬而蒼白，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接着，他一字一句問：「爲什麼？」
賀靜不假思索道：「因爲我特別喜作畫的過程，非常的安靜養眼，如被我盯着實在緊張的話，不如畫我吧？」
作爲一個被畫的物件，看着她應該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吧？
賀易愕然，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賀靜笑：「不可以嗎？」
賀易垂下眼，鉛筆的筆尖因爲在紙上過於用力斷了一小截，他低聲道：「嗯，快吃晚飯了吧？」
說到這兒，賀靜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拍腦袋：「糟了，鍋還給三哥看着呢，三哥說他只負責看，不負責端，鍋要糊了。」
賀易臉部的肌肉幾乎不可察覺的抽動了一下，眼睛淺淺的笑了，他將鉛筆放回到筆筒裡，也站了起來：「你去吧，我也去客廳吃個水果。」
賀靜愉悅點頭說「好」，她踏出了房門，又停步回頭，問：「那有機可以爲我作畫嗎？」
賀易發出一個極輕的鼻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