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皇帝聽卷
正陽門距離傳臚的華蓋殿並不是很近，一行進士也不認的宮裡的路徑，需要兩個小太監在頭前引路。
這短短的一截路，各位進士老爺臉上的表情各異。
已經確定前十名的翰林院老爺們，自然是滿面春風，餘下的衆人，即便是在會試裡排名靠前的，也忍不住心中惴惴不安。
沈毅也是如此。
他會試一百三十五名，想要進入二甲，要進前一百乃至於前八十纔算穩妥，而想要從一百三十五名躍入前一百都是難事。
更要命的是，這二甲三甲的名次，基本上都是八個讀卷官自己定的，最多也就是中書省派個宰相過來定下名次，皇帝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給進士排名次，這會兒沈毅心裡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能排到多少。
他雖然給宮裡辦差出了不少力氣，但是宮裡能不能給他提名次，他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的。
好在金榜也只是排名，最次也不會讓他掉出金榜去。
到正陽門的路雖然不是很近，但是也不算太遠，很快，一衆進士就走到了正陽門門口，狀元謝泉領着二百多號人，在正陽門門口停下，這位謝狀元回頭看向一衆進士，笑着說道：“諸位同年，咱們人多，謝某的建議是不要擁擠，依次上前，免得在前輩面前失了體面。”
所謂前輩，就是那些已經做了官的官老爺了，這會兒是有幾個禮部官員跟着的。
說罷，晉王爺在進士堆裡環顧了一圈，最終看到了正在與旁邊人說話的沈毅，他沒有猶豫，直接走到了沈毅面前，微笑道：“沈七，還認得我否？”
沈毅的目光在三甲榜單上掃了一遍，並沒有掃到自己的名字，卻很快找到了應釗跟孫鯉兩個人的名字。
這個時候，應釗的聲音傳來：“進了！”
孫鯉會試的排名是第一百四十七名，而殿試已經擠進了前一百，來到了九十七名，只差五個名次，就可以擠進二甲。
按照他自己的估計，即便是他在殿試之中發揮的不錯，理想情況下也就是勉強擠進二甲，排在二甲榜末。
沈毅倒是不急，靜靜的等在原地。
“二甲第五十一名，江都府沈毅…”
大約等了兩刻之後，終於輪到了沈毅等人上前，沈毅與應釗和孫鯉三個人一起，走到了金榜面前，三個人都略帶緊張的擡頭觀榜。
沈毅低眉：“二甲五十一名。”
比他會試的名次，擡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也遠遠的超出了沈毅本人的預料之外！
所謂金榜，就是由黃紙寫出來的榜單，是中書舍人親自謄錄出來的，能在中書省做中書舍人，百分百都是學霸出身，因此這金榜上的字跡飄逸雋秀，一眼看過去便覺得十分舒服。
應釗三甲第七十八名，同進士出身。
片刻之後，他才冷靜了下來，扭頭看向兩個同鄉，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僥倖，僥倖…”
雖然前途未必差了多少，但是進士出身跟同進士出身，畢竟不一樣。
他看着沈毅，問道：“子恆進二甲了麼？”
“賜進士出身…”
沈毅等人觀榜之後，其他進士也挨個觀榜，整個過程中有人喜有人悲。
同樣的道理，排名不如會試的人，心裡就或多或少有些沮喪，畢竟心理預期擺在那裡。
沈毅搖了搖頭：“我還沒有瞅見自己。”
殿試排名比會試高的，自然興奮不已，哪怕沒有三甲依舊是三甲，二甲依舊是二甲，只要名次靠前一些，也值得高興。
晉王李睿。
“唔。”
看到孫鯉的名字之後，沈毅扭頭看了看孫鯉，忍不住感慨：“孫兄太可惜了。”
他在短暫的興奮之後，扭頭瞅了一眼德慶殿的方向，心中暗自懷疑，是不是皇帝在其中使勁了…
隨着禮部官員一聲高喊，身穿三品朝服的晉王爺，邁步走到了一甲三人面前，三鼎甲自然知道這位建康府尹的真實身份，都紛紛對着晉王爺下拜，口稱王爺。
觀榜結束之後，沈毅便見到了上前送狀元回家的建康府尹。
有了上一次會試放榜的經驗，這一次沈毅並沒有從頭找自己，而是直接在三甲的榜單上找自己的名字。
按理一百三十餘名擡升到五十多名，這種漲幅有點太誇張了。
到時候，他沈某人也有機會成爲翰林清貴！
狀元郎一般由京兆府尹以及榜眼探花送回府第，榜眼由探花送回府第，而探花郎則是自己回府。
但是現在，他不僅擠進了二甲，還在二甲之中名列中游，以他現在這個名次，只要皇帝中意，後續皇帝是可以直接把他擢入翰林院的！
進士觀榜之後，要到次日皇帝纔會賜宴，今天大家都是各回各家。
二甲五十一，也就是總體排名五十四名！
只要能擠進二甲，就算是成功了！
謝泉作爲今科狀元，他說的話自然是有人聽的，於是乎二百多號人分二十批，每一批十個人上前，依次走到金榜面前觀榜。
沈毅連忙退了一步，對着晉王爺拱手道：“學生沈毅，見過王爺。”
晉王爺的地位，比起尋常府尹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以他的身份，今天其實可以不必來相送狀元，不過晉王爺比較尊敬讀書人，今天還是過來了。
晉王爺是個嚴肅的性子，但是這會兒臉上也帶着淡淡的笑容，他上前拉着沈毅的衣袖，把沈毅拉到了一邊僻靜無人之處，問道：“多少名？”
孫鯉也是三甲，不過卻是三甲第五名，也是同進士出身。
晉王爺對着三個人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然後他對狀元謝泉笑了笑，開口道：“謝狀元稍等，本府找個熟人。”
沈毅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然後擡頭，順着應釗手指的方向看去。
如果是外省的人來建康赴考，則是送回各省在建康的會館，或者是送到狀元落腳的客棧…
孫鯉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不過他還是嘆了口氣，勉強一笑：“時也命也，勉強不得，能夠比會試考得好，我已經很知足了。”
沈毅常常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後腦勺有點發麻，小腿肚子都有些軟了。
其他進士自然也是各回各家。
應先生伸手指着金榜上二甲的位置，頗有些驚喜：“子恆，你二甲中列！”
誇張到沈毅自己心裡，都覺得有些心虛。
一塊石頭，轟然落地。
江都府沈毅！
沈毅屏住呼吸，朝着自己名字前面的頭銜看去。
不過根據排名不同，回家的方式也是有所不同的。
那裡果然有他的名字。
這一科二百一十二人，一甲三人，二甲八十九人，三甲一百二十人。
晉王爺發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聲音，然後對着沈毅笑了笑。
“考的不錯。”
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
“不枉費陛下在太和殿聽了整整兩天的考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