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臘梅相送

也許我想的太簡單了,恢復高考以後,我認爲只有高考纔是我們農村青年人的唯一出路,按你的條件,放棄了我感到可惜,你來之前楊小榮跟我們說了這個事以後,我想當兵沒有意思,你看我們村裡面許多退伍回來的人,去的時候是農民,回來還是農民。胡永安端起杯子連喝了幾口水接着說:剛纔聽了小根和小榮老師的話,又改變了我的觀點,村裡的退伍軍人和你不好比,他們大部分都是小學文化,有的沒念過書,讀書最多的也只讀到初中,而且他們這個初中名不符實,根本達不到初中的水平,你不一樣,你是名副其實的高中生,恢復高考是全國性的,我想部隊也不例外,所以你不要再想了,下決心當兵去。

胡老師說出了我心裡想說的話。楊小榮舉起右手在空中由掌變拳微笑着說:這是一個機會,抓住它。

謝小根舉起雙手說:我舉雙手贊同,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

什麼村啊店的?你們昨天晚上喝那麼多酒,我還以爲你們要影響工作,想不到你們這麼早就來上班了,還不錯。大家正說着,民兵營長楊繼安邊說邊走進了辦公室,又對楊前鋒說:我剛從你家裡來,你爸爸說你上班了,你昨天喝了不少酒,我不放心,怕你忘記了今天要去體檢的事,快走吧,我已經和校長說了,你明天才能回來。

營長,你對楊前鋒真是關心啊!可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挖學校的牆腳哦!楊小榮調皮的說。

楊繼安得意的說:這不是挖牆腳,我是在給國家輸送人才,前鋒可是我送去當兵的第一個高中生,當然要重視和關心。

11月25號,應徵入伍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晚上楊前鋒給歐陽臘梅寫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參軍去了,並寫了許多鼓勵和感謝的話。

參加小學老師招考第二名的葉小八接替了楊前鋒的工作,從校長到老師再到學生都爲楊前鋒高興,楊前鋒收拾好東西離開學校的時候,他負責的複式班同學都依依不捨,有幾個年齡大一點的男女同學還流下了眼淚。

11月29號上午,民兵營長楊繼安和楊前鋒的爸爸一道把楊前鋒送到了公社,其他三個參軍的也分別由他們村裡的民兵營長送到公社,四個新兵到齊後,公社人武部長毛家旺組織四個新兵和他們的父親或母親召開了一個簡短的座談會,毛家旺代表公社黨委和革命委員會對四個新兵提出了希望和要求,座談會結束,毛家旺部長帶着新兵上了一輛卡車。

卡車是從白果鐵礦調來的,車箱上貼着“一人蔘軍,全家光榮”等標語,鑼鼓隊成員坐在臨時放在車上的長條椅上,車子啓動以後,家人們分別向自己的孩子揮了揮手,高興的回家了,一路上鑼鼓喧天,毛部長安全的把四個新兵送到了縣人民武裝部,接着新兵們被移交給了帶兵的部隊。

帶兵的領導立即將120個新兵分成三個排12個班,排長是部隊帶兵的,每個排長又從新兵中臨時確定了四位臨時班長,很快一盤散紗似的120個人變成了整齊的12個樅隊,帶兵團長髮表了講話,他首先歡迎每位同志光榮的成爲了部隊大家庭的一員,接着宣佈了去部隊途中的紀律和注意事項,整個講話簡明扼要,重點突出。最後說,11點半吃中飯,一點半準時出發,期間活動範圍——人武部大院內,不準出人武部大門。

解散以後,每個班的人圍在一起各自作自我介紹。

楊前鋒本來打算臨走之前到歐陽臘梅家去玩一下,給歐陽臘梅的信是寄到教育局宿舍的,也不知道她收到沒有,當帶兵團長宣佈不準離開人武部大院以後,楊前鋒心裡感到很失落。

吃過中飯以後,楊前鋒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失落感越來越嚴重,特別想見到歐陽臘梅,哪怕是見一面什麼話不說也行。

楊前鋒坐在軍用揹包上,努力的剋制住自己,心裡想着兩條平行線在無限的延伸,延伸……永遠沒有交匯點,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臨時班長李曉明聽到了楊前鋒的嘆息聲說:嘆什麼氣呀?難道當兵不開心?

楊前鋒笑着說:當然開心了,不開心我就不當兵了。

楊前鋒。楊前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擡頭一看,歐陽臘梅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食堂邊的一棵冬青樹下。

李曉明怪笑着說:現在我知道你爲什麼嘆氣了,原來在等送你的漂亮大姑娘。說完用手推着楊前鋒說:快去,快去,快去。

楊前鋒迅速站起來對李曉明說:那我去了。

還以爲你沒有收到我的信,想不到你還來送我。跑到歐陽臘梅身邊說。

歐陽臘梅調皮的揚起下巴說:不知道算了,知道了我肯定要來送你。

見楊前鋒盯着自己看了半天沒有說話,不好意思的說:怎麼不認識了?

半年多不見,你真的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了,已經看不到初中時那個又瘦又小的身影了,但是神態一點也沒有變。楊前鋒由衷的說。

說話的口氣好像比我大許多一樣。歐陽臘梅原地轉了圈微笑着說:漂亮了還是醜了?

坐一下吧!楊前鋒看樹下的兩個圓石凳很乾淨就說:當然是越來越漂亮了。

歐陽臘梅坐下來嘟着小嘴,接着又咯咯的笑了起來,接着用她的拳頭輕輕的打了楊前僑胸前一下說:學會貧嘴了,你穿上軍裝真帥,對了,到部隊有什麼打算?我叔叔三個月前回來探親的時候說部隊以後提幹部都要通過考試,一律要上軍校。

你叔叔是幹什麼的?楊前鋒對考試上軍校很感興趣,急忙問道。

我叔叔在部隊當兵,他文化不高但軍事方面很厲害,本來是連長,好像探親回去後就提升爲副營長了。歐陽臘梅自豪的介紹說。

他說的話可信度應該很高。楊前鋒心想怪不得她以前經常穿幹部軍裝,應該是他叔叔給的。

那當然,所以你到部隊以後一定要抓住機遇,爭取考上軍校,我對你這個同學很有信心。歐陽臘梅鼓勵的說。

謝謝你的關心和鼓勵,我一定會加油的。楊前鋒很開心的說。

我幫不了你什麼,只能說些鼓勵的話,上次初中招老師明顯有人作弊,可我一點忙也幫不上。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對我的幫助太大了,我說的不光是你幫我打敗了放牛郎,重點是幫我提高了學習興趣,說心裡話,我對數學一點都不感興趣,你知道過去我看到不會做的數學題目就扔到一邊,你當時笑着說不能這樣,要從攻克難題中尋找快樂,我記住了這句話,同時開始請教你一些我扔到一邊的題目,還真是這樣,每弄懂一題心裡就特別高興。歐陽臘梅笑了笑接着說:是你的幫助讓我漸漸的喜歡上了數學,現在我遇到再難的題目,也要想方設法把它解答出來,每當我解答出來後總有一種成就感和快樂感,老師也說我進步很快一點就通了,要說謝,我真的要謝謝你纔對。

你本來就很聰明,我相信你明年很有希望考上大學。楊前鋒鼓勵說。

謝謝你的吉言。歐陽臘梅微笑着說完卻突然收起笑容,改變話題說:對了,我還有個事沒問你呢?你和陳來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怎麼知道的?楊前鋒疑惑的問。

黃小芳家和我家是親戚,九月初黃小芳來我家瞭解複習班的有關情況,她準備到複習班複習,談心的時候她說了你和陳來香的的事,還說是洪老師把這個事壓下去了,我聽說了很吃驚,怎麼也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來,可是陳來香長得漂亮,平時不愛說話,人又很老實,所以黃小芳說了我不得不相信,你是一時衝動呢還是……歐陽臘梅說到這,表情很遺憾的盯着楊前鋒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不是說陳來香人有多壞,但你相信不叫的狗最愛咬人嗎?正如洪老師說的,這個事自己說會越描越黑,我真的沒有對她耍流氓,信不信由你。面對歐陽臘梅,楊前鋒突然有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歐陽臘梅對陳來香的印象一直也很好,楊前鋒的解釋根本說服不了現在的她,她低着頭說:黃小芳當時說這個事的時候我媽媽也在場,她一直認爲你是一個很好的小夥子,聽了以後比我還要吃驚。

那我在你和你媽媽的印象中變成了流氓了,其實我問心無愧,沒有做錯什麼。楊前鋒辯解道。

追求愛情當然沒有什麼錯,但你的方式方法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心,也影響了你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歐陽臘梅揚起了她的下巴認真的說。

你理解錯了,我沒有追求她。楊前鋒解釋道。

沒有,沒有你抱人家就是耍流氓。

我……我……

楊前鋒搞快一點,要集合了。李曉明大聲喊道。

聽到李曉明的叫聲,倆人同時都站了起來,,歐陽臘梅強迫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勉強的笑了笑伸出右手說:忘掉這些不愉快的事吧,讓我們記住美好的過去,我們永遠是好同學。

楊前鋒有力的大手握了下歐陽臘梅的手說:謝謝你能來送我,我很開心,再見!

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心憂愁,望穿雙眼盼親人,花開花落幾春秋……這時喇叭裡響起了電影《小花》主題曲——〈妹妹找哥淚花流〉

當聽到這個音樂,歐陽臘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她把一直緊握在左手中的筆記本交給楊前鋒說:這是送給你的小禮物,多保重,再見!說完轉身快速向人武部大門走去。

望着歐陽臘梅離去的背影,楊前鋒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真想衝上去向她陳述一下當晚的經過,但她會相信嗎?……

轉眼快七年了,當時的情景彷彿就在眼前,一陣風吹來,楊前鋒感到特別的涼爽,看看手錶已經深夜十二點多了,心想時間過的真快,公安局政工部門的同志叫他明天八點半之前到陽光派出所上班,雖然不要起早,心想還是要好好睡一覺,明天——1986年7月28日將是自己人生的又一個新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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