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宮闈秘事,翻雲覆雨是她們,卻總是想着自己。
他看着李公公:“你也自然是不能留的了。皇位,算什麼呢?我欲爭,還不至於今天這樣跟你說話,早你就跪在明堂之上了。父皇還在世的時候,問我是否願意做一個君王。我想都不想,我就拒絕了,留你一口氣,回京城去告訴你的主子們,翻雲覆雨,不是這樣翻的。”
我倒是不知道,他差點做了皇上。
想逼皇上立十七皇子爲太子,這一羣女人算盡了心機,真是可笑啊。
榮華富貴,她們真能帶得走嗎?
爲何不大度一些,大體一些,慈悲一些,當是你敬人,而人敬你。
深宮中的恨,幽幽長長,我慶幸,我不在那裡。
關於皇上的什麼秘事,我根本也沒有興趣知道。
她們都太小看皇上了,他在她們的面前可能還是和做太子時一樣,無志,甚至大多是聽從。錯了,她們終會嚐到錯的滋味。
樓破邪也冷笑:“簡直是胡鬧,這些罪,一併回京皇上處罰,來人,把他帶出去。”
開門的聲音,光線一亮,我有些不適應,用手擋着。
皇上如無子,就得先立一個太子以示朝綱正穩。立十七皇子爲太子,真是可笑啊,寧妃真的還不甘心,樓破邪雖然跟她親,可也不是有眼無珠之人,權利的引誘之下,竟然連心也矇蔽了。
是啊,當今天下之勢,樓破邪最能說得話,寧妃還越是算盡機關了。
可是,她錯了,樓破邪不是喜歡弄權之人。
心裡翻滾着,又一陣的不舒服,我跑到門口扶着吐了起來。
好一會兒,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急促得我手指都有些發冷。
他蹲在我前面,輕細地用袖子抹着我的臉:“吃些東西。”
我搖頭:“不用了,我想現在就回家去等上官雩。”
“用一些吧,初雪,也許,是我和你最後的一餐飯了,我讓人送了李公公回去,爲的就是讓她們心裡害怕,而不至於下毒手害皇兄,可是,那遺旨一出,上官雩只是壯着上官的姓,不會有什麼?而我,也就爲皇兄所難容了。”
我心裡一酸,我竟然沒有替他想到這些。
是啊,皇上的狠心,想必太后是知道,所以不顧一切了。
這可笑的一幕落席之後,矛頭對準的,卻只有樓破邪,皇上還能容下他嗎?
我咬咬脣,輕輕地點點頭。
他像得到什麼一樣,笑了開來,有些苦澀,還是扶着我的手往一邊而去。
米如玉站在那屋檐下,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管,可我不知道,她卻害我那般。
她是很驕傲的一個人,她喜歡人人當她是神一般的尊重着吧。
“樓破邪。”她大聲地叫着。
“你就不必來了。”他淡淡地說,扶着我走。
我轉過頭,看到米如玉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心裡覺得怪異:“我是不是,破壞什麼了?”
他說:“有什麼?本就沒有什麼?她跟隨父兄入宮赴宴,就那樣認
識了。”
“可是一直跟着你,你是不是,也考慮一下。”我小心地說着。
他不幸福,我始終也是如一根刺一樣在心頭啊。
他卻笑,好是苦澀:“別談這些,我不喜歡。”
他不喜歡,他是不是也盡力了呢?還是真的不喜歡,也許吧,米如玉,太驕傲了,一個是商人,一個是什麼也不看重的人。
桌上擺上了些菜,我坐在他的對面,一直,就沒敢看他的眼神。
他輕笑:“初雪,說些話吧,或許我明天就離開這裡,沒有七王爺三個字了。”
我沉默,心裡卻是難過。
他夾了些菜在我的碗裡,就是我那時喜歡吃的啊。“如今之計,就是我放棄所有,也許吧,禽鳥盡,良弓藏,畢竟是兄弟,沒有到那一步。”
他如此一說,我就驚歎起來了,看着他:“你是說,這些會是樓破日的計策。”
“水清而無魚,而風聲一起,便也知道宮裡的局勢如何了?清君側,這倒也是一幕好戲。”
“別說了。”我替他不值啊。
他一心,忠心耿耿,他讓那李公公帶話回去,只怕,也是要告訴樓破日,他無意於皇位。
只是皇上會放過他嗎?一員大將啊,又是民心所向。
不能沒有他,可是,又不能養大了。
養虎就必成患,我以前單純的想法中,就沒有這些的存在。
可是,宮裡的局勢,皇上是要把所有的都抓在手中。
他笑,如此的好看,像是輕輕落在屋檐上的白花一樣。
“初雪,你很聰明,可是,我並不想告訴你這些的,你告訴上官雩吧,讓他帶你四處走走,別總是站在第一位。”
我覺得心裡難受:“你呢?”
“我,走遠些,便是了,這世上沒有樓破邪便是了,皇上的玉璽,焉能隨人動,就連太后,也難啊,若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會讓人拿了去呢?很多的事,他看着,卻不出去。其實在宮裡,我對誰也不會防着,可是東宮,我卻不得不防。”
“對不起。”我吸吸鼻子“以前我總是把你想得很壞。”
我卻不知道,人性的可惡,總是藏在深處的。
他裝了一些湯給我:“初雪,吃些東西吧,我喜歡看你吃東西。”
我端起湯喝,卻覺得好難好難。
“初雪,你說,如果哪時我沒有送你上道觀,我們會不會真的在一起?”他突然這樣問。
我來不及答,他又笑笑地說:“過去了,沒事,你吃吧。”
心裡有些糾結,那上道觀的路,一路上如此的甜蜜,可是,終是過去了,不會再回來了。
如今,我是上官雩的小丫頭。
他又給我夾菜,夾得滿滿的,他說:“初雪,對不起。”
“如果對不起可以了結,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七王爺,我,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再這樣,我心裡痛着。
他輕嘆:“初雪,再叫我一次樓破邪。”
“樓,曾是我最恨最討厭的姓,可是,我覺得你們不同。破邪,爲什麼要叫破邪呢?”
他低低
一笑,眼神中有些滿足:“好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破邪?我生下來,母妃就請了道士來給我算命,說我一生中,煞氣太多,最好是出家,而樓家皇子這一字中,就有一個破,就叫破邪。其實,我母妃只是想自己出家而已,後來,她受傷了,她就出家了。”
他說得如此的風輕雲淡一樣,我卻聽得心裡難過。
爲什麼要拋棄他,那時的他,就要學會怎麼成長,怎麼去面對皇宮了。
我做宮女,才那麼一點時間,我就忍受不住了。他是皇子,又比公主更要引人注目,所以他不得不忍着種種,茁壯起來。
我看着他,點點頭:“你很堅強,是我所學不來的,我一生中,能得上官雩,是我的大幸,破邪,你會有更好的女子的。”
他只是笑,笑得我想哭。
他說:“吃完這頓飯吧,我想多看一下你。”
此時不再談情,卻滿滿是嘆息之氣一樣。
我慢慢地嚼着,把種種的苦澀和從前的所有,都吞下腹去,我欠了他的情,我不知道,要用什麼來還,但是今生我已許給上官雩,我斷不能再改。
到最後的時候,我朝他一笑:“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的保重。”
他點頭,連動也沒有動,我幾乎看到了那琉璃眸子裡竄起血淋淋一樣。
不敢再多看,我轉身就出去。
在屋檐的一邊,那米如玉還是瞪着我看,再生氣一般地抱起一邊的大花瓶狠狠一砸。
清脆的聲音,滿地的白花花碎片,是她的怒氣嗎?
不管以後怎麼樣,我想,樓破邪不會被動地選擇的,他有他的路。
或許,他和米如玉之間,會有改變,如不是,也難成其事。
我朝她點點頭,她卻半眯起眼,陰狠地看着我。
我往外走去,纔出了城邊,就看到那站在正中央的上官雩。
他的衣服有些髒,也有些狼狽,頭髮凌亂着,可是他的眼神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亮如星子。
他走上前來牽着我的手:“小丫頭,嚇壞了你了嗎?”
我心裡一難過,埋在他的懷裡,“嚇死我了。”
“小丫頭,你好聰明啊,”他笑,可是手還有些顫抖地將我抱得緊緊的。
想必,他知道了過程了吧。
“小丫頭,我好高興,讓我揹着你,轉一圈吧。”他擡起我的手,笑着將我臉上的淚都擦淨。“我的小丫頭,終究是長大了。”
那輕柔而又深長的眼神,讓我不好意思去看。
他輕笑半蹲下來:“丫頭,我揹你回去。”
我爬上去,“我好累了,心裡又不舒服。”
“我回去給你看看,熬些清心之藥,放心,會放很多的蜂蜜進去的,不會苦的。”
“嗯。”我輕應着。
路上好多人,都看着他揹我,我的臉一下紅了,我說:“我腳拐痛了。”看一個人,人愛還沒有開口我也說我腳拐痛了。
上官雩直笑,“人家又沒問你?倒是你不打自招了。”
我埋頭在他的肩上,輕聞着他的氣息,“我想睡了。”
“好,我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