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陸守約從電腦屏幕前移開眼睛，嘆道：“這曲譜楷書一絕、曲一絕、意義也絕。
婉婉，你也會彈古琴，該知道我們現在的曲譜用的都是減字譜，而這張曲譜竟然是原始文字譜。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當今世界存世的唯一一張文字譜還在島國的神光院裡，爲《碣石調·幽蘭》，是唐武則天時期的手抄本，假如你手裡的這一份真是蕭翀的親筆手抄本，那就將取代幽蘭曲成爲當今存世最早的原始文字譜了。”
林婉婉笑着說：“只憑一張照片罷了，陸老師就篤信這是真的了？”
陸守約從容道：“八、九不離十。婉婉，這張古琴文字譜你見過實物嗎？”
林婉婉神秘一笑：“何止見過，它就在我手上。”
陸守約聽了也毫不意外，喟然道：“蕭翀，蕭統六世孫，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才驚才絕豔的人物，可惜早夭，真是天妒英才。婉婉，我能有機會一睹原稿嗎？”
林婉婉大方道：“當然可以，等回了甬城，就給陸老師看看。對了，陸老師，你說這曲譜若是進拍賣場的話，能值多少錢啊？”
陸守約笑回：“古琴曲譜在古籍善本收藏市場上准入門檻不高，價值也就在幾萬到幾十萬之間。雖然你手裡這張是文字譜，但因爲古琴譜的資料很完整細緻，從學術意義上來說，可能不太強。
畢竟這世上還有一本《碣石調·幽蘭》，唯一性是價值很重要的衡量因素。
不過，這一手楷書實在太強了，廣採衆才，自成一體，就算不把這張琴譜當曲譜善本收藏，當成字帖也會有很多人買單的。嗯，鄙人正是其中之一，婉婉你打算出手嗎？”
林婉婉笑着道：“我再考慮考慮。”
反正大不了以後再讓蕭翀幫自己抄一份不就好了，要是能把蕭翀的書法炒作起來，哇塞，那豈不是以後光倒賣蕭翀的書法都能讓自己賺個盆滿鉢滿了？
當然，她現在也就是想想而已，還沒缺錢到這種程度呢。
只是一想到自己賺錢竟然可以這麼容易，她忽然就一點奮鬥的勁兒都沒有了，財富簡直俯拾皆是嘛！
哎，人生哪，寂寞如雪。
陸守約瞧着林婉婉臉上變幻來變幻去的得意神色，頗覺好笑。其實只要是跟她真人接觸，就能感覺到對方很好接觸，並不是高嶺之花，也有很孩子氣的一面，完全不像是那個微信不回、電話不接的疏離淡然模樣了。
哎，如果這一刻就是永遠該多好。
就在他心裡念頭亂飛之時，林婉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驚道：“嘶，已經快十點啦，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陸守約回神，失笑道：“不到十點，怎麼就晚了？婉婉這麼乖乖女的嗎？每天都要十點前睡覺的那種？”
林婉婉站起身，擺擺手道：“差不多啦。陸老師，我要回去了，謝謝你今天邀請我來吃喝玩樂，我很開心。”
陸守約拿上手機走到她身邊，有點不捨地道：“真要回去了？其實別墅這麼大，房間很多，今晚會有很多人留宿，你留下來也可以，晚上的節目還有很多的。哦，對了，你那個朋友，陳瑾瑜，她應該也留宿，你們可以住一起。”
林婉婉聳肩：“不要，我可不習慣跟人睡一張牀。”
陸守約脫口而出：“那你以後跟老公又如何？”
說完就發覺不妥，這也太油了，俊臉一紅，待要道歉，林婉婉卻毫不猶豫地回：“我沒打算結婚啊。”
陸守約笑容一僵，心情瞬間就不好了，勉強維持着笑：“年紀輕輕的，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林婉婉笑而不語，動作神態一派天然，純真如稚子，扶着樓梯扶手便嫋嫋下樓了。
陸守約亦步亦趨跟上：“好吧，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我送你。”
林婉婉灑然道：“不用不用，你玩你的好了，我打車很方便。你幫我跟你朋友說一聲，我就不去打擾人家的雅興了。”
見林婉婉一刻不停地要往外走，陸守約問：“那你也不跟你的朋友道一聲別嗎？”
林婉婉不以爲意道：“用不着，微信上說一聲便是。她呀，今晚有的忙呢，我還是不打擾她的好。”
這種場合，陳瑾瑜自然也是忙着交際的人之一。
“好吧，但是別拒絕我送你，反正我空着，你看我像是要出去跟他們瘋玩的樣子嗎？”
林婉婉想了下，好像確實如此，便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煩陸老師了。”
陸守約無奈道：“婉婉，你能不能別這麼客氣，我們的關係不至於這麼生疏吧？”
林婉婉衝着他微微一笑，調皮道：“你說的對，陸老師，那你能不能也不要動不動跟我道歉？”
“我有嗎？”陸守約失笑，心想，那還不是太患得患失，生怕說錯了話，惹你生氣嘛。
兩人重新來到地下室車庫，仍然開的下午那輛車。
行駛在車水馬龍的路上，音響裡放着的還是那曲《高山流水》，兩人偶爾交談一兩句，一路其樂融融。
邊上的車子紛紛超過他們，有許多人還從車窗裡探頭來看他們，猜測到底是哪個sb在限速六十碼的路上只開了四十碼不到。
然而即便開得再慢，走再遠的路，從別墅到酒店仍然不過是半個小時罷了。
一到門口，林婉婉就宛如一隻快樂的小鹿一般，推開門跳下車，擺擺手毫不留戀地往酒店裡去了。
陸守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後，才一踩油門離開。
回到酒店房間的林婉婉，快速洗頭並衝個了澡，吹乾頭髮後隨便綁了個馬尾就打開時空門回大唐了。
反正是在山高皇帝遠的瓊州，過了今天下次來這裡都不止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她一點都不在乎露餡不露餡了。
越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到時候傳到鄮縣時，熟悉她的人才越是不可能會聯想到她。
瘦猴，也就是林婉婉新收的馬仔孫鋤藥已經在倉庫裡焦急地等了林婉婉很久了。要不是倉庫裡堆着的東西告訴他今天凌晨的那一切的的確確是真的，他都要以爲自己是不是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