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進破落的四合院，點亮火把，將小小的院落照得燈火通明。
本以爲會看到的小青玉受苦受難的畫面根本沒有發生，林婉婉衝進院落裡的瓦屋內，在一塊陳舊發白的地席上，找到了跟蓉蓉緊挨着呼呼大睡的小青玉，那叫一個無憂無慮。
林婉婉一把抱住小青玉，這動靜把小青玉鬧得半睡半醒，張着迷茫的大眼睛看了林婉婉一眼，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孃親？」
「嗯！孃親來了！」林婉婉把她橫抱在自己的懷裡。
小青玉調整了一個姿勢，又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林婉婉抱着小青玉走到瓦屋外，比起睡得正香的孩子們，那一羣人牙子反而都狀態詭異。
有些神色萎靡、臉色青白地倒在地上；有些滿頭大汗地、興奮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步態蹣跚，嘴裡說着誰也聽不懂的囈語。
面對把小院子圍得水泄不通的衆人，這羣人牙子全無反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難以自拔。
這場景和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林婉婉和蕭翀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又齊齊看向蕭以薰。
很顯然，眼前的事就是蕭以薰的手筆了。
林婉婉試探地說道：「小薰，是你嗎？」
每當蕭以薰第二人格出現的時候，她就會自稱小薰、寶寶，林婉婉已經摸到一點規律了。
蕭以薰聽林婉婉這樣喊她，果然露出一個一閃而沒的笑，微微仰着頭，輕「嗯」了一聲，糅合了驕傲與竊喜等種種複雜之意。
「小薰真厲害！」
林婉婉鬆了一口氣，果然惡人還得惡人磨，瞎了這羣人販子的狗眼，拐人拐到「毒王」，自食其果。
不用說，這羣人都中毒了，十有八九還是神經毒素。
林婉婉也曾經中過蕭以薰搞的那些毒，對於她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手法深有體會。
蕭翀揮了一下手，身後的部曲衝上前把這羣哭哭笑笑的人牙子，跟串葫蘆似的都串了起來，牽着往外走。
至於那些躺在院子裡生死不知的，則上前簡單看了一下，回稟蕭翀道：「郎君，這些人昏過去了，暫時沒死，不過氣息較弱，怕是凶多吉少。」
蕭翀淡漠道：「某觀他們定是中邪了，留下兩個人，去鎮上請個巫醫給他們看看，其他能動的，都帶回縣衙。」
「喏！」
請巫醫跳個大神驅邪治病嗎？林婉婉對於解毒不在行，但還是知道中毒了肯定要先排毒，跳大神是絕對不管用的。
她很確定蕭翀也明白這個道理，因爲蕭翀也見識過蕭以薰下毒，但是現在他卻裝得彷彿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這是，想靠落後的醫療讓這羣作惡多端的人牙子自生自滅？
不對，不是自生自滅，是坐等毒發身亡吧。
真好狠的心啊！乾的漂亮！
對於人販子，林婉婉不會有絲毫同情的，瞧關在這裡的這羣小孩子，一個個都是他們犯下的罪孽！
這種人，當場打死林婉婉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古代的孩子，雖然沒有現代精貴，可孩子們的誕生都是母親拿命拼來的。每一次生產，都是一場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豪賭。拐賣母親的孩子，多殘忍的事情。
只是貞觀四年在歷史上的記載，全國上下判死刑的罪犯只有不足三十人。蕭翀今年初一個縣就給李世民送上了兩個死囚名額，現在手底下應該是不能再判死刑了。
李世民初掌權時，詢問大臣治國方向，到底應該要採取什麼樣的政策。
當時朝廷分爲兩派，一派以封德彝的想法爲
主，覺得應該要施行嚴刑峻法，也就是「霸道」；另一派以魏徵的想法爲主，主張施行仁政，也就是「王道」。
這是一場貞觀年間最重要的辯論，事關基本國策的制定。
到底是用「霸道」鎮壓百姓，還是用「王道」安撫臣民，各有各的擁躉。
最終李世民採納了魏徵的意見，施行仁政，反應到刑罰上，就是「恤刑慎殺」。
但蕭翀顯然是一個「霸道」派的支持者，只看他年初的兩個死刑以及現在對待人販子的態度便可知了。
這就是大唐士子了，對於上令並不是言聽計從的，很有自己的想法。
「表兄，這些小孩子怎麼辦？」林婉婉指着滿院子的小孩子問蕭翀。
蕭翀對身後的屬下吩咐道：「讓人問問他們可知自己家住哪裡，有記事的送回家去，餘下之人送靈山寺悲田院先養着，待尋到其家人後再議。」
「喏！」
「我……我能跟着青玉小娘子嗎？我沒有家了，沒地方可以去。」瓦屋裡，一個滿臉菜色的小蘿蔔頭探了出來，正是那個宋素蘭。
蕭翀沒有因爲她小就不理會她說的話，反而淡淡解釋道：「你是良民的孩子吧？你有地方可去，沒有家人就在悲田院住着，等你成人後，再決定未來的去處。」
宋素蘭搖搖頭，說道：「郎君，我想跟着青玉小娘子，我可以當她的侍女，她也答應了要我的，不信你問她。」
對於早熟的宋素蘭來說，悲田院這種地方她並不覺得是好去處。如果能進貴人家裡，哪怕是爲奴爲婢，起碼也一生無憂，難道不比在外面苦苦掙扎地強嗎？
她是良民，可是從小就沒吃到過一口飽飯，父母更是因爲病了吃不起藥，活活熬死，良民又能怎麼樣呢？活得還不如貴人家的狗快活。
在乞討的這段時間裡，她可親眼見到過一位身着綾羅綢緞的貴女，坐在軺車上，喂懷裡抱着的雪白小狗吃肉的，而她幾年都吃不到一塊肉！
「當侍女？你可只知奴婢***律比畜產？」蕭翀淡淡解釋了一句，「若是當了侍女，對於主家來說，與畜生無異，明白嗎？」
小丫頭聞言臉色一白，但見有人要來拉她，立刻扒着門不放：「我不怕變成賤籍，求求你們，不要把我送廟裡！求求你！求求你！」
童音的穿透力很強，在寂靜的夜，更是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