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錦安候還從未見過妻子這般模樣,登時無比吃驚。
錦安候夫人慘笑道:“我在自己女兒成婚的這一日,害的這府中另一個生命隕落,我是變成傻子了麼?難道侯爺以爲,在我心裡面還有別的事情能比彤兒大婚還來的重要麼?”
“那倒沒有。”錦安候聽到這話,立刻點點頭:“你的這份心思,我還是知道的。”
“那既然如此,我爲何非要加害蘇姨娘?”錦安候夫人聲嘶力竭的大喊道,臉上的表情相當悲憤。
錦安候瞧了她一眼,沉道:“可麝香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你無可分辨!”說着,他頓了頓,接着道:“我曾聽太醫說過,這麝香對孕婦的傷害極大,但卻不是一日才能造成的,至少要聞好幾個時辰纔會導致小產,我猜,你原本是不想讓蘇姨娘的孩子死在今日,而是明天或者後天,對也不對?”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怒極,正想回答,錦安候卻又接着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蘇姨娘的孩子卻在今日小產了!這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對不對?還是彤兒聰明,知道怎樣才能維護你這個母親,今日如意說的話,可是擾亂了很多人的判斷!但我卻絕不會!”
“侯爺說來說去,就是一心認定害人的就是我,是不是?”錦安候夫人慘笑道。
“是!麝香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你辯無可辯!”錦安候一字一句道。
“那,侯爺預備怎麼樣來懲罰我?”錦安候夫人心灰意冷的坐下來,再不看丈夫一眼。
錦安候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眼前女子消瘦美好的側影一如他記憶裡的那人,可是品性手段卻都差的太遠!沉吟了好半響,他才道:“你幾次三番的陷害府裡的人,我已經容你不得!城外青雲庵環境清幽,十分適合休養,你先去那裡住上一年半載吧!也好收一收你這性子!”
“侯爺要打發我出府?”錦安候夫人聽到這話,就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眼神裡滿滿的都是不屑,她壓根就不相信這句話。
“是!”錦安候沉聲道:“我會安排人幫你收拾東西,等彤兒三朝回門之後再過三天,你就啓程吧!”
“侯爺不怕我將此事告訴彤兒?”錦安候夫人語氣涼涼道:“你覺得太子妃會同意你這麼做麼?”
這話很有些威脅的味道。
錦安候登時怒了!就連當今皇上也沒有如此的威脅過他!
“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將此事告訴她!”錦安候冷冷道:“我只是讓你出府去休養,但卻沒有扔給你一封休書,直接攆你下堂,這已經夠寬恕的了!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你若不服,儘管告訴彤兒!大不了到時候我將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全都抖露出來!讓皇上判咱們和離!“錦安候一字一句道:“你不要以爲魚死網破的事情我不敢做!”
錦安侯夫人聽了這話,登時便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丈夫,完全沒有想到竟然能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天底下最絕情的話!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屋子裡死一樣的寂靜。
就在這樣的寂靜裡,外頭卻忽然慢慢的下起雨來,雨水打在芭蕉葉上,淒冷一片。
良久之後,錦安候夫人才顫抖着聲音道:“你,你再說一遍,你要怎樣?魚死網破?”
“是!”錦安候回答的斬釘截鐵:“如果你非要見彤兒也牽扯進來的話!”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眸子死死的盯着丈夫,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慢慢的頹廢下來,語氣低低道:“好!青雲庵我去!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錦安候淡淡問。
“我要帶月華一起去!”
錦安候聽了這話,臉色猛的一變!他斷然拒絕道:“這不可能!你妄想!我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華兒跟你一起去!你就死了這條心!”
“是麼?”錦安候夫人苦笑一聲道:“庵中歲月寂寞,我只是想要月華陪伴我而已,沒想到你竟連這個也不允許!罷罷罷!”
錦安候瞧着她心碎如死的模樣,心中卻是忽然從前的歲月來,曾經他眼前的這個女子,也是將華兒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的,只是從太子突然喜歡上華兒之後,這一切就都大大的變了模樣……
都是權勢惹的禍啊!
錦安候不由深深的嘆息一口氣,他擡眸瞧了妻子一眼,面沉如水道:“以後每個月我會讓華兒去庵裡看望你!還有蕭兒!”說罷,轉身就往外走去,但走到一半,他便轉過了身:“對了,三天之後太子妃回門之時,也請你好好的勸一勸她,不要衝動的做出讓人厭惡的事情來!我還是那句話,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直到交代完所有,錦安候才大踏步的轉過身去,沒有絲毫留戀的大踏步離開。
錦安候夫人心如死灰的瞪着大門口,丈夫的身影消失良久,她也不曾挪動一下。
忽然間,院子裡電閃雷鳴,一瞬間狂風大作,有極冷的風從門外竄進來,撲了錦安候夫人一頭一臉。一如她冰冷的心。
……
東宮裡到處張燈結綵,按照道理來講,原本的彩燈是要亮一夜的,可是今夜又是下雨又是閃電的,沒過多長時間,便將整座宮殿外垂掛的燈籠全都澆滅了,沒過多久,連人羣也散的快沒有了。
此時作爲大婚之用的主殿之內,卻也是靜悄悄的。
主臥內的婚房裡,到處都是金碧輝煌,兩個兒臂粗的喜燭在桌上靜靜的燃燒着,而靠裡的牀榻上,一個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如意與另外三個陪嫁丫鬟分站兩側,而房間門口則站了一排的喜娘。
殿內靜悄悄的,唯有外頭的電閃雷鳴時不時的觸動每一個人的心臟。
古月彤渾身僵硬的坐在那裡,很是有一些不耐煩,都這個時辰了,怎麼太子哥哥還不回來?頭上的鳳冠仿若有千斤重,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分分鐘有被壓斷的可能性!
她有心想要讓如意出去打聽打聽消息,但又不想被宮裡的人給看扁了,說自己舉止輕浮。因此只好耐着性子端坐在這裡,天知道她連腳趾頭都僵硬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外頭風雨未歇,殿內紅燭卻已經燃燒過半,太子仍無蹤影,古月彤只好繼續等下去,然而她內心中已經由焦急等待變成了滿腹疑問。
外面那麼大的雨,喜宴多半已經結束,太子爲何還不回來?
殿內炭盆無數,根本就不覺得冷,然而古月彤的內心裡卻是一寸一寸的冰冷了下去。
是不是太子已經知道了她與廉親王的那些個事兒,所以才遲遲不歸?
這個想法才一冒頭,便被古月華給狠狠的否定了!她將頭搖的撥浪鼓一般,這絕不可能!太子哥哥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今日的婚禮根本就不可能進行的下去!而她此時也不會在這裡坐着,而是在侯府的祠堂!
不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件事情!
“小……太子妃娘娘,您怎麼了?”一旁的如意瞧着古月彤的動作,當即小聲的問了一句。
古月彤連忙停止了搖頭,繼續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從蓋頭底下伸出手來,輕輕的在如意的手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多話。
如意立刻止住了話頭。
殿內恢復了平靜。
又是一個時辰,外頭的風雨才漸漸的停歇。
夜漸漸的深了,不說古月彤頂着那個三寸高的鳳冠頭有多重,單說屋中所有侍立的喜娘丫鬟,俱都受不了了。
終於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由於殿內實在是太過安靜了,所以這個聲音一出,所有人就都聽到了,大家臉上都出現一絲狂喜來。
太好了!太子終於回來了!
古月彤激動的差一點一把掀開了自己頭上的紅蓋頭,還是如意小心,在一旁伸出手來按住了她,這纔沒有導致古月彤亂動作。
太子妃就要穩得住大局,不是麼?
不一會兒,外頭的腳步聲便漸漸的靠近,很快就走到門邊,有人伸了手啪的一下就推開了殿門,一股濃濃的酒氣傳了進來。
“參見太子殿下!”殿中所有宮女喜婆,包括如意等全都跪下來向着搖搖晃晃走進來的那人請安。
古月彤心跳如雷,她坐在那裡,激動的差點就要昏死過去!
太好了!她的太子哥哥終於還是趕來了!
他肯回來,那就說明,廉親王並沒有將那件事情抖露出來……
直到這一刻,古月彤纔算是徹底的放下了心,緊跟着,鼻端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自己身邊傳來“咚!”的一聲。
“怎麼回事?”古月彤終於忍不住喊了一句。
如意連忙答道:“回太子妃話,太子殿下,他,他倒在牀上了。”
古月彤這個時候,倒是記起自己的紅蓋頭不能摘下來,她對着如意吩咐道:“快!快將他攙扶起來!喝醉了酒的人可不能就這麼睡着,來人,去準備醒酒湯!”
“是!太子妃!”古月彤此言一出,立刻便有幾個宮婢走了出去。
古月彤對此很是滿意,尤其是,她在聽着別人叫她‘太子妃’的時候,這種朝思暮想,千迴百轉的夢境終於變成現實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可是興奮之餘,她卻隱隱的有一絲擔憂……
“太子妃,太子殿下他,睡死過去了。”如意與幾個丫鬟合力將太子從牀上攙扶起來,可他卻歪着脖子睡的正香。
“什麼?他睡着了?”古月彤聽了這話,很是有些吃驚。
“是的!”如意答道。
“那,我這蓋頭……”古月彤十分糾結道。她被宮中的禮儀嬤嬤教導過,入了洞房之後,還要與太子共喝合巹酒,同食子孫餑餑,共結連理,這大婚的儀式纔算是完成了,可是此刻太子已經昏睡過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這要怎麼辦纔好?
如意懂她意思,不由自己也發起愁來,只能勸道:“小姐,您先別急,說不定等下醒酒湯端來,太子喝下去就會清醒也說不
定。”話雖如此,可是她看着太子熟睡的模樣,心中卻根本沒底。
古月彤點點頭,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如意瞧着她強做鎮定的模樣,不由的很是心疼:“小姐!你實在是太辛苦了,這麼重的鳳冠,您今日戴了一天,可真是爲難死你了……”
“再爲難也只是一天,很多人想享受這份痛苦,還沒這個機會!”古月彤淡淡道:“如意,你不要再多說了,我很知足了。”
如意聽了,只好住嘴。
沒過多久,宮女便端了一大碗的醒酒湯進來,大家一起出力,纔將太子從牀上攙扶了起來,強幫着他喂,可惜灌了許久,也不曾灌下去半滴,倒是攪弄的太子煩不勝煩,只是囈語道:“華兒……”
古月彤聽了這個名字,登時心驚!
她猛的一下子便伸手將自己辛辛苦苦頂了一天,就爲等着太子趙恬爲她掀開的紅蓋頭給抓了下來,轉身狠狠的瞪着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太子妃!你……”宮人們先是聽到太子的囈語,緊跟着便看到太子妃猛的發怒將蓋頭給掀了下來,登時吃驚的說不出任何話來。
一旁的如意連忙打圓場道:“太子妃是看到太子醉的神志不清了,這才自行揭開蓋頭的,大家上前幫忙,替太子,太子妃更衣!”
“如意姑娘,那合巹酒與子孫餑餑不用吃了麼?”旁邊有喜娘接着問。
如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道:“你覺得太子殿下醉成這個樣子,還有力氣折騰麼?如今都已經三驚更天了,難道咱們要固守着禮儀,攪弄的一對新人徹夜不眠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那喜娘聽了這話,連連告罪,卻是再次開口道:“如意姑娘,要不,請示一下皇后娘娘如何?”
如意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如今已經夜深,皇后娘娘勞累一天,一定早就已經歇息下來了,你要想去驚動她,請隨意,我們太子妃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打攪長輩的事情來!”
那喜娘聽了這話,登時一愣。
如意轉過了頭,卻是對着古月華道:“太子妃,請到梳妝檯坐着罷!奴婢替您卸妝。”
古月彤立刻點了點頭,她頂着頭上那玩意兒頂了一天,脖子都要斷了,如今太子已經睡着了,她自然再也不想受這份罪。
很快的,她便由如意攙扶着去了梳妝檯。
如意轉了身又對着宮人們吩咐道:“太子妃等下要沐浴,你們去準備洗澡水來!”
“是!”很快的,又有幾個人退下了。
剛剛開口的那嬤嬤,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將腦袋縮回去了。
如意不慌不忙的替古月彤摘下頭上的鳳冠,又將那些華貴無比的釵子都取了下來,將她一頭如瀑的長髮散下來,伸出雙手,輕柔無比的按摩起頭皮來。
古月彤舒服的立刻閉上了眼睛。
那邊太子也已經由人伺候着除去了外袍,去了頭上錦冠,坐在那兒就等着沐浴了,他這一身的酒氣,必須得要去除。
這會子,他倒是沒有再念那要命的囈語。
然而剛剛那一聲,古月彤卻是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坐在那裡,由着如意伺候自己,然而內心裡卻是怨恨已極!
她不由的猜測到,太子喝的爛醉如泥,是不是因爲古月華!
這個該死的賤人!就連大婚,也不讓她們好過!
正怨念着,外頭有宮女進來稟報道:“太子妃娘娘,浴池已經準備好,請您過去沐浴。”
古月彤轉頭瞧了太子一眼,卻是道:“你們先扶太子過去,本宮隨後就到。”
宮人們互相看了一眼,低低應了聲是,便上前將爛醉如泥的趙恬攙扶去了後殿浴池。
古月彤一個人坐在銅鏡前,鏡子裡映出一張如鮮花般絢爛奪目的美人臉,然而美人的眉宇之間卻隱藏着濃濃的殺氣。
“太子妃!您可千萬不能暴露了自己的情緒!不然宮人們看在眼裡,會覺得您不穩重。”如意低低的勸道。
古月彤這才慢慢的將臉上的憤怒表情收了起來,她轉過了頭,面無表情道:“這麼會子功夫,太子沐浴應該快結束了吧?你扶我過去,身爲他的妻子,我怎樣也要過去幫忙,不是麼?”說着,她的脣畔露出一絲苦笑來,還帶了一絲自嘲的意味。
如意見狀,心中擔憂更甚,她不由的開口勸道:“小姐,您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您纔是太子的正妻!太子心中念着二小姐又能怎樣?他這輩子都娶不到她!您千萬將心中的怨恨收住了,奴婢相信,假以時日,太子終究會發現你的好的!”
“你說的,是真的麼?”古月彤低低問,其實如意說的這些,錦安候夫人在她耳邊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遍了,但都沒有此刻來的讓人舒心。
“自然是真的!”如意低低道:“您現在可是太子妃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看他,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說閒話了!”
古月彤聽了,仔細想想也是這麼個理兒,她的臉上,登時慢慢的露出一絲笑容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