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簞食壺漿以留李君

說完之後,他着手安排君起縣的事情。李敬經過這段時間,已經充分熟悉君起縣事務,擔任縣令李圖也是放心的。

“慚恩,你隨我去靖南王府。”出門在外,心腹還是要帶一個滴。

李慚恩自然答應,李圖又回到府中,告訴香茹香憐升遷之事。

香憐姐妹得知李圖要遠行,都是淚水漣漣,充滿了不捨之意。

“圖哥哥,阿憐捨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憐緊緊抱着他,不忍離別。她們姐妹父母雙亡,早已將李圖看成了親人。

香茹也是心中惻然,卻強言道:“香憐,大人逞鴻鵠之志,怎能眷顧兒女私情?你趕緊止了眼淚,不許再說。”

李圖笑了笑,對二女道:“你們放心,我去靖南王府,只是因爲要醫治靖南王后的緣故,等完了事,自然會請官外調,到時候再來接你們即可。遲則半年,早則一月,不用擔心。”

聽他這樣說,兩人也才寬心,然後又悉心幫他準備了盤纏銀兩什麼的。

這一切完了之後,李圖便叫上李慚恩,和小黃門一起,啓程往城外而去。

“李圖大人,在下名叫陳冬,李大人在府中,必然能青雲直上,日後還請多多關照小的。”

小黃門沒有絲毫傲氣,笑着開口,他可是知道,李圖既是靖南郡主的救命恩人,又是一代名醫聖手,日後堪稱前途無量,提前交好有利無害。

李圖也隨意笑笑,道:“大人過謙了,府中事務,李圖一無所知,還得仰仗大人才是。”

三人說着,就要到了城門口,卻發現前方聚集了無數百姓,都列在兩旁,目光注視着逐漸走近的李圖。

幾乎城中所有百姓都到了,還有更多人,正在朝着君起縣趕來,城內城外,人山人海。

他們目光凝重,眼中充滿了各種情緒,宛如看自己即將遠行的遊子、兄弟、親人。那種情緒是不捨。

“這是……”陳冬意外,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

李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所有人都聚集來了?

“諸位鄉親父老,李圖此次調任他鄉,這位陳冬大人乃是來接我的,並非前來抓我,大家請放心,不用阻攔。”

李圖笑着開口,他覺得多半是君起縣百姓,誤以爲陳冬是像郭峰一樣,是於勝永派來爲難自己的走狗,所以纔等在這裡幫自己的忙。

李圖話音剛落,這些百姓忽然都動情的開口:

“大人,我們捨不得你走啊!”

“大人,你能否留下,我們君起縣需要你啊!”

“李大人,你在的這段時間,君起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着實是我們過過的最好日子,你一走,這可怎麼辦啊……”

……

他們紛紛開口,一瞬間,無數百姓都直接跪了下來,萬人齊跪,場面震撼非常。

“這是……這是前來挽留李圖大人的!?”

陳冬震驚了!

他是真的震驚了,經常有官員標榜自己如何愛民如子,百姓如何愛戴自己。但那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幾乎沒有一個是真材實料,直到現在,他看到了這樣的場面!

李圖也是心中一震,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百姓居然會這般待他!

愛民如子,民亦感恩!

“大人!”

後方,李敬得知消息,急忙率領孫強、趙龍張虎等人趕來,李敬恭敬地道:“大人無憂,我這就清場,讓他們離開。”

他說着,衙役們開始到左右旁邊做這些百姓的思想工作。

“老鄉,你們回去吧,李大人調官是朝廷的命令啊!”

“對啊,你們這樣阻攔,是讓李圖大人難做。”

“你們如果不走,我們只能動手趕人了……”

這些衙役也無奈,其實他們與這些百姓何嘗有區別?如果脫下官家的衣服,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跪在這裡,挽留李圖。

“李圖大人,李圖大人!”

一個老者,跪着行進,他聲淚俱下,就連旁邊的衙役都不忍心擋住,他到了李圖身前,道:

“大人,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孔甲己啊,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連家都沒有了……我感激你啊!”

“大人,大人,我家的孩子取了名字,就叫恩圖,就是要讓他記住,李圖大人是我家家一輩子的恩人……”

一個婦人更是抱着襁褓中的嬰兒上前,感動非常。

“大人,我是患上瘟疫的人,您不避生死,那是我們怎麼都忘不了的恩情。”

“大人,我爹讓青天白日寨給殺了,我娘被蔡家搶了做僕人,您替我報了仇,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這些百姓跪在了李圖的面前,感恩非常,動情至深。

一個滿身衣服打着布丁的小女孩撲進了李圖的懷裡,哭道:“李圖大人,我是阿奴,是你救了我,我娘說阿奴應該給你當牛做馬一輩子,你別走好不好……”

一眼望去,誰不動容?

李圖心中翻涌,他着實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得到這麼深沉的愛戴!

他眼眶發熱,一揮手道:“趙龍張虎,你們退下!”

衙役散開,李圖忽然朝着這無數百姓,重重跪了下去!

“我李圖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只跪這天下蒼生!諸位鄉親,我李圖何德何能,能讓你們如此厚愛!”

他心緒激涌,接着道:“我李圖發誓,此生會恪守我在君起縣立下的誓言:爲民請命!有冤必伸!有罪必罰!”

“我李圖不會忘了諸位父老的教誨,有生之年,一定會回來看你們!能夠在君起縣當縣令,也是我李圖最幸運之事!”

百姓看到李圖跪下,更是倍感激動。

天下官員,誰不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此刻,卻有男兒一跪,不惜黃金之膝!

因爲,這一跪,代表的是重於泰山的承諾和公義!

男兒膝下有黃金,公義之重勝萬金!

就連陳冬這個外人,都不由得心中顫抖,下了馬,跪在了一邊。

無數衙役、李敬、李慚恩等,一起跪下!

這是官與民之間的一種無形的承諾!一種信任的交接,一種無言的儀式。

“鄉親們!李圖大人不止是我們君起縣的大人,也是天下蒼生的大人!李圖大人升遷,能夠讓更多百姓享福,這,是大義啊!”

一個老者顫巍巍的起身,高聲開口,道:“我們起來,不要讓李大人與我們一起跪着,我們要開開心心的送李圖大人離開,祝賀李圖大人升遷,祝賀天下蒼生有福!”

他德高望重,無數百姓聞言起身,讓開了一條道路,李圖也在幾個相親攙扶下起來,他心緒激盪,緩緩從人羣中走過。

“李圖大人,我沒什麼好東西了,這是我家雞下的蛋,你帶上路上吃!”

“李圖大人,這是我養了一年的蠶兒吐的蠶絲,來不及製成衣服,請李圖大人手下,略御風寒……”

“李圖大人,這是一些今年的新麥,你走了以後,可就嘗不到了……”

百姓們簞食壺漿,他們沒有黃金珠寶,沒有山珍海味,有的,只是自己辛勤耕耘的收穫,代表了他們最淳樸的一份情義。

李圖心中感動,不願拒絕,一一略取一二,卻依舊多如牛毛,李敬急忙派人在一邊幫忙拿着,知直到後,裝了滿滿一馬車。

這一馬車的東西,加起來價值也許不超過三兩銀子,送給別的官員,別的官員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可李圖卻倍加珍視。

直到黃昏時分,李圖才走出城門,這短短一段路,顯得如此漫長。

“再見了,李大人!”

“一定要經常回來,君起縣的百姓,就是你的家人!”

“我們等你,李大人!”

無數百姓,揮淚作別。

李圖終於到了城門口,面對無數雙不捨的眼睛,他深深鞠了一躬,流下了一滴淚水,而後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

後方,李敬心中澎湃,他暗下決心,絕對不會讓君起縣在自己手中變壞!

李圖,是他一生追趕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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