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九幽道君和雲熙

皇宮。

血水滴答滴答,從房檐上低落而下。

聲音逐漸稀疏,最後終於消失,陷入了一片安靜。

因爲那熱騰騰的鮮血,也已經被寒冷凍住了。

鮮血,化作了紅色的冰。

皇宮安靜下來,空氣之中只有死亡的氣息在流轉,只有寒冷凍住屍體的聲音在微顫。

尚賢殿大門緊閉。

今夜,李圖派來了最多的高手,守護在這裡。

龍王、獨孤雪,以及西南東南武林中超一流的高手……直到此刻,他們依舊立在尚賢殿外,絲毫不動。

龍王單手按住刀柄,隨時準備拔刀殺敵。

他青色的面具之下,眼中目光炯炯,威勢不凡。

他的身邊還有八個清一色的真正高手,每一個都是各地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放到哪裡,都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他們宛如雕塑一般,立在尚賢殿外。

鵝毛大雪紛紛落下,很快,他們九人恍若化作了雪人一般。

龍王黑色的大衣之上,已經堆滿了一指厚的雪。

但是他自始至終,沒有動過一分一毫。

他身後的八個人,同樣沒有動過分毫。

尚賢殿的內院之中,還有十幾個高手站着。

孤獨雪親自守在雲熙的房門之外。

她一身猩紅的劍袍,長劍微微出鞘,似乎蓄勢待發,英氣勃發,孑然不凡,身後還有兩個女弟子,同樣怒目而視,似乎隨時都在凝視着暗中的敵人。

他們都一動不動,堅定的宛如岩石。

安靜到了極點。

房間之中,燈火卻緩緩搖曳着。

小玉立在一邊,臉上還帶着半抹惺忪的睡意,眼睛都只是半睜半閉,她的手上提着一個小錫壺,似乎正準備給雲熙倒水。

此刻,雲熙坐在桌子旁邊,她一身白袍,已經是深夜之中,妝容已然卸掉,所以冰肌玉膚,顯得吹彈可破。

坐在她旁邊的,還有一個老者。

老者如同一個老農般,和藹可親,面容慈祥,臉上帶着微笑,一邊抿着茶水,一邊看着雲熙。

雲熙的臉上十分鎮定,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老者究竟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來,但是她卻明白現在自己的處境。

“殿下,茶水涼了,能否爲老朽斟一杯?”

老者喝着,忽然眉頭微微一皺,笑看着雲熙。

雲熙神色淡然,道:“道君深夜造訪,自然沒有熱茶待客。

唯有半壺蜜水,恐怕道君喝不習慣。”

這老者,赫然便是九幽道君。

他沒有在九幽堂,九幽堂留下的,只是他的一具傀儡而已。

他來了此地,門外雖然高手遍佈,宛如銅牆鐵壁,但是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

雲熙淡然起身,娉娉婷婷地走到小玉的身邊,從小玉的手上取下了小壺,走了回來。

小玉宛如一個雕塑,從頭到尾動也沒動,就連看都沒有看雲熙一樣,如同門外那些侍衛高手一樣。

九幽道君把茶杯遞了過去,雲熙給他斟了一杯蜜水,香味四散開來,令人心神陶醉。

九幽道君品了一口,讚道:“來自華山之巔的秘貢蜂蜜,果然不錯。

這蜂蜜具有養顏之效,可惜了,對我是沒有用了,倒是殿下可以常喝。”

雲熙笑了笑,道:“老師也這樣說,總是女孩子家,對自己的皮膚,都是愛惜的。”

她大大方方,利落非常,縱然十幾年來,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是女兒身的秘密,她神態上也沒有絲毫的畏懼拘謹。

九幽道君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他突然到來,雲熙來不及裝扮,自然在他的眼前一顯無疑。

但難得的是,雲熙居然可以如此淡然處置,神色泰然,這出乎他的意料。

九幽道君有些怫然,道:“殿下可害怕?”

雲熙搖搖頭,道:“害怕是一種沒有用的情緒,如果害怕能夠改變些什麼,那我自然會害怕的。”

九幽道君點點頭,道:“李圖是個好老師。”

“他是。”

雲熙眼中堅定。

九幽道君忽然想到了什麼,道:“殿下如果登基,那麼李圖會成爲宰相?”

雲熙盯着九幽道君,道:“他會成爲國師,帝師。”

九幽道君笑了笑,目光像是已經探查到雲熙的內心,他悠悠地道:“僅僅如此嗎?”

雲熙的臉上此刻,纔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但是她依舊坦然地看着九幽道君,道:“當然不止如此。”

她並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一字一句,道:“我會嫁給他。”

她很堅定。

很堅定。

九幽道君凝重地看着雲熙,搖搖頭,道:“胡來,胡來。”

“殿下,你可知道,你是個女子這一點,在聖上,在我,在李圖,我們三人眼中,都不是一個秘密。”

雲熙的眼中泛起一抹疑惑。

是的,雲熙是一個女子,這一點她一直掩飾得很好,宮中幾乎沒有人知道。

但不包括皇帝,也不包括九幽道君,當然也不包括李圖。

因爲有些人的目光,虛假是瞞不過的。

皇帝,九幽道君,李圖。

他們都是那樣的人,他們的目光下,看到的是生活的本真,生命的原色,不爲浮華所遮掩,不因矯飾而扭曲。

“聖上早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女兒身,你知道他爲什麼從來不點破?

你又猜猜,爲何老朽也從來不說?

李圖也從來不在乎,死心塌地的輔佐你?”

九幽道君看着雲熙,一字一句的發問。

雲熙搖搖頭,她的美眸中閃過些許茫然。

父皇……真的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性別了嗎?

那爲什麼……皇家皇位大統的繼承,最重要的豈非就是血統……她不明白。

九幽道君盯着她,道:“因爲我們幾個,雖然從來沒有交流過這件事,但看法都是一樣的。”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男人才能做皇帝,有的女性可以比男人更優秀,可以比男人更合適。”

“聖上是一個異類,他是一個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好皇帝,因爲他的胸襟,已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非常明白,治理天下,並不是一定需要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而是需要一個合適的人。”

“至於這個人是男女,他並不像其他皇帝一樣,墨守成規,不敢涉雷池一步。”

雖然皇帝已經駕崩。

但九幽道君的話語中,那種稱讚和佩服,卻不減反增。

因爲皇帝的確是一個真正的奇男子。

雲熙若有所悟,她點點頭,眼中露出了一抹傷感。

皇帝,畢竟是她的父親。

九幽道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聖上至始至終,一生所愛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的母親。”

“他是一個好皇帝,也是一個好父親。

但,註定不能成爲一個好丈夫。”

九幽道君的話語中也帶着些許惋惜。

這世上,並沒有能夠十全十美的事情。

遺憾總是伴隨着每一個人的一生。

雲熙點點頭,她略帶感激地看着九幽道君,道:“謝謝。”

謝謝九幽道君讓她知道了這麼多。

九幽道君微微一笑,道:“不用謝。

現在回到方纔那個問題。”

“聖上不在意這件事,因爲他胸襟廣博。

李圖呢?”

“你覺得他又爲什麼一直輔佐你?”

雲熙笑了笑,道:“老師和我父皇,在某種意義上是一樣的人。

我父皇不在乎的東西,老師同樣也不會在乎的。

甚至父皇在乎的很多東西,他也不在乎。”

九幽道君拍了拍手,讚道:“是的。”

“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和你方纔所說的一樣。”

“因爲那小子多半也想娶你,哈哈,哈哈哈哈!”

九幽道君的笑聲震動了房屋。

雲熙臉上的紅暈顯得更加嬌豔,她悄然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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