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嬰兒的屍體

大軍逐漸往東北而去,氣候就越發寒冷。

原野開闊,東北一眼望去,廣袤無際。

平原給人的衝擊感,令人開懷。

西南士兵,見多了山地和丘陵,卻鮮少見到這樣的廣袤平原,縱馬馳騁,每個人都是覺得又新奇,又緊張。

隨着軍隊的不斷行進,茫茫風雪已經逐漸停歇,但是天地之間一片蒼茫雪白,積雪幾乎已經淹沒了馬蹄,軍隊的行進一度受阻。

但縱然如此,西南軍隊依舊沒有停下來,他們用盡全力在前進。

因爲所有人都明白,現在的大雪阻攔了他們,同樣也阻攔了哪些隨時準備進攻山海關的獠人。

如果不能搶在大雪之前達到山海關,那麼獠人便會以雷霆之勢,奪下山海關,關內的屏障將全部消失。

到時候,獠人這個馬背上的部落,必然會以他們悍勇無比的騎兵,長驅直入,威逼京城。

靖康之恥,都是有可能再發生的。

每一個士兵都穿着厚厚的棉襖,在風雪中宛如一條不斷蠕動的長蛇,朝着東北山海關一步步前進。

“大將軍,速度太慢了,按照這樣的速度,想要到達山海關,至少需要三天!”

伏軼擔憂地開口,道:“但是三天之後,極有可能大雪就已經化了,山海關必然是岌岌可危……”李圖一直在閉目養神,直到此刻,他才睜開了眼睛,道:“你有何計策?”

伏軼道:“讓騎兵先行到山海關支援,他們全力馳援之下,應該是可以達到的。”

五萬大軍之中,足有一萬西南精銳騎兵,只要傾盡全力,還是有機會的。

但是李圖卻搖搖頭,道:“按照這樣的法子,他們的確是可以在兩天之內就達到山海關,但是卻會耗盡所有的力氣,到了山海關,也不過是疲倦之師,非但發揮不出他們的戰力,還會平白將他們葬送了。”

“就這樣,按部就班。

不要冒進。”

李圖低語了一聲,他看了一眼茫茫無邊際的雪原,喃喃道:“就算重新從敵人手中奪回山海關,都比讓一萬疲倦至極的騎兵去送死來的靠譜。”

……軍隊不斷前進。

在前方的一處原野之上,驟然出現了一些黑點,那些黑點逐漸放大,幾個哨兵已經衝了出去,視線中逐漸清晰起來,卻是在雪原中行走的一羣百姓。

他們中既有老者,也有婦人,還有個嬰兒,上上下下,也不過十五六人,形色狼狽,穿着破爛的棉絮。

哨子迅速轉頭,躍馬而歸,高呼道:“報!”

李圖揭開了馬車的簾子,道:“何事?”

哨子道:“啓稟大將軍,前方出現了十幾個流民,偏將軍懷疑是細作,已經攔住了他們。”

李圖眼中驟然一亮,道:“領我去看!”

一路上,他一直在等待,如今獠人如此猖獗,節節失守,應該有無數的流民往關內逃遁纔是,爲了幫助可能遇到的大量流民,李圖還特意讓人攜帶了大量的棉襖、食物等。

但是直到現在,才遇到第一批流民!不正常!所以李圖親自下了馬車,帶着幾個重要的將領,一起走了過去。

前方的冰雪之上,一羣士兵已經攔住了那羣流民。

李圖只掃了一眼,他見這些百姓的臉上都是紅彤彤的,皮膚卻幾乎有些龜裂,一個老者身上的棉襖破了,露出的手臂凍得完全青了,心中微微一沉,揮揮手道:“去拿一些棉衣過來!”

兩個士兵頓時離去,李圖走了上來,看向一個婦女,那婦女神色木然悽楚,眼神恍惚而不安,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她懷中抱着一個襁褓,呆呆地看着。

“這位大姐,你們是從何處而來?

關外的局勢現在如何了?”

李圖溫聲發問。

幾個百姓卻是絲毫不答,那婦女更是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輕輕地搖晃着手臂,像是在照顧懷中的孩子睡覺。

李圖疑惑了一下,道:“請諸位不用害怕,我們都是關內來的軍隊,北上抗擊獠人,這一路上,實在是沒有遇到一個百姓,不知道情況,想請大姐你們告知……”李圖聞聲開口,生怕嚇到這些百姓。

但是那婦人卻依舊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孩子。

李圖更感到疑惑,這個時候,旁邊的一個老者深深一嘆,話語有些顫抖,道:“大人……你就……你就別再問她了,她……她已經瘋了。”

聞言,李圖不禁愕然。

那老者的喉頭動了動,聲音有些喑啞微弱,道:“我們並不是一個村子的人,都是在路上遇到的……我們來自七八個村落,每個村落原本也有上千人,可是現在……七八個村落,就只剩下我們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閃過一種悲痛無言的神色,他們沒有說話。

誰也沒有說,在這冰雪天地中行走了這麼久,寒冷不只凍僵了他們的手腳,也凍僵了他們的情緒!李圖忽然明白了。

話語很簡單,但是折射出的信息只有一個。

——屠村。

旁邊,兩個士兵已經拿來了一堆棉襖,李圖揮揮手,道:“諸位鄉親,此去關內路程還遠,我們無法照顧你們,這些棉襖和糧食你們拿上,直接去京城,朝廷會安排好你們。”

旁邊的士兵隨即將衣服和糧食發給了這些流民。

看到嶄新的棉襖和糧食,這羣百姓瞬間激動了起來!“這……這……這真的是給我們的嗎?

!”

老者吃驚着,他顫抖着,接過來了衣服和乾糧,他忍不住,直接開始啃了起來,他狼吞虎嚥!每一個難民,都是狼吞虎嚥!他們已經飢餓了太久!在這冰天雪地中逃命,能夠熬到現在,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根本沒有一顆糧食可以食用,只有偶爾能遇到一些兔子什麼的,拼盡全力,才能打獵到活下來。

他們都已經餓了幾天!現在終於拿到了吃的。

每一個百姓都瘋狂吃着,李圖心中微微一酸,走上前將身上的酒袋拿了下來,遞給老人道:“老人家,喝兩口,暖暖身子,免得噎着。”

老人家遲疑地看了李圖一眼,但還是接過了酒水,灌了一口,頓時一股熱意在身體中流淌,他才緩過勁來,看着李圖,眼中卻是有老淚縱橫。

“大人……謝謝,謝謝了!你救了我們的命啊!我謝謝你!”

他激動無比,直接顫抖着跪在了雪地中。

周圍的百姓都跪在了雪地中!在他們流亡的時候,當然也曾經求助過山海關的軍隊,可是得到的卻是閉門不出的回覆,沒有一個人出來,所有人都冷漠地看着他們流亡!這一路走來,他們已經餓死了很多人,凍死了很多人!現在,終於看到了希望。

李圖搖搖頭,道:“不要這樣,是我們來晚了,若是我們來早一些,你們的親人就不會死,你們也不用受這樣的苦。”

他把老人家扶了起來,卻見旁邊的那婦人,正在拿着冰冷堅硬的饅頭往襁褓裡面塞,李圖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道:“這饅頭生冷,可使不得!”

說着一把抓住了婦人的手,但是婦人卻瞬間炸毛了,像是一頭獅子被激怒了,她大喊大叫了起來,宛如見了鬼一般!“啊——啊……不!……不!小柱,我的小柱……啊……啊啊……”她一撒手,襁褓落在了雪地中,自己卻退後了好幾步,跪在了地上,用雙手瘋狂地刨出了白雪,而後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像是害怕到了極點!李圖吃了一驚,急忙撿起了襁褓,低頭一看,卻是瞬間神色巨震!因爲襁褓之中,居然是一具嬰兒凍僵了的屍體!在嬰兒的脖子處,還有着一抹凍僵了的殷紅!李圖怔住了,看着那小小的、瘦弱的小身體,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這……這!”

老者不禁抹了把眼淚,眼中痛苦到極點,道:“……獠人殺來了,村子裡的男人都被屠光了,女人被強%奸,輪%暴,柱兒他娘爲了保住柱兒,被十一個獠人活活輪暴,但那獠人最終卻一刀挑死了柱兒……柱兒他娘……徹底瘋了。”

他聲音低沉,但是周圍的人卻都黯然落淚。

一時間,在場的那些難民,都被老者的話激起了自己內心中巨大的傷痛,他們都哭泣了起來!而西南諸多將領此刻都已經怔住,眼中有無數的情緒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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