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山腳下，苗光啓正在跟蘇家兄弟爭論到底誰纔是蘇家姐妹的爹。
直線距離五十公里之外，林朔和苗成雲在一個山包上，繼續看着崎嶇山道上的獵人隊伍。
這是他們今天白天所在的第六個山頭了，林家老兩口團聚之後，先是脈脈含情然後吃醋吵架，這會兒又膩歪上了，兩人並肩走着有說有笑。
反正不管這倆人怎麼着，林朔和苗成雲都不方便攙和，只能躲遠一點，於是也就只能跑山頭上待着。
畢竟這樣視野好，萬一有什麼突發意外兩人前後能照應上。
這天白天按理說是沒有意外的，前後經過林朔都經歷過，不過有個詞兒叫蝴蝶效應。
現在老孃回來了，又多了苗成雲、賀永昌、蘇鼕鼕三人，事情的因果多少會有改變，小心無大錯。
果然，變數發生了。
當年的林朔，所處的位置跟現在不一樣。不是在山頭上，而是揹着追爺跟在老爺子身邊，走在底下的山道上，跟現在的雲悅心一樣。
所處位置不一樣，能獲悉的情報也是不一樣的。
對於林家人來說，更是如此，因爲林家人會聞風辨位。
氣味是隨着風向飄散的，林家人要是在山底下，風被山勢阻擋，很多氣味就過不來了，也就聞不到。
此時此刻，林朔人在山上，有些氣味就順着山風飄過來了。
而這股氣味，擱在一九九八的林朔鼻子裡，還辨別不出來的，因爲他不熟悉這個味道。
可現在的林朔，太熟悉這個味道了。
這是老丈人苗光啓，混合着蘇家兄弟的氣味。
看此時的風向，他們三人應該就在久別峰山腳下。
那蘇家兄弟這天白天爲什麼會失蹤，原因林朔就找到了，應該是去跟苗光啓見面了。
可苗光啓爲什麼回來，這是個事兒。
林朔看了看身邊的苗成雲，父子倆在氣味上是很相似的，能辨別的這麼清楚，是林朔實在太熟悉他們倆了。
苗成雲此時的神情還挺凝重，透着一股子憂鬱範兒，這在苗公子身上很少見到。
於是林朔問道：“你這一副眼看要去死的樣子，什麼情況？”
苗成雲白了林朔一眼：“還不是你的事兒嘛。”
“我怎麼了？”
“你現在應該是把小五給惹了。”苗成雲說道，“萬一人家一拍兩散，在這裡把我們幾個弄死怎麼辦？”
林朔搖了搖頭：“我瞭解小五，她不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吧，這事兒你不能指望別人，你得自己努力。”苗成雲說道。
“我怎麼努力啊？”
“學學你爹啊。”苗成雲指了指山下的林樂山，“你看看林大伯，我娘這會兒服服帖帖的，大伯這哄女人的工夫，那確實厲害，也難怪我爹當年爭不過他。”
“你這大伯、娘、爹的稱呼一說出來，我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林朔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對了，說起你爹，我告訴你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他這會兒就在這裡附近。”林朔說道。
“你別鬧，不可能的事兒。”苗成雲搖搖頭。
“沒跟你鬧。”林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聞到了，就在久別峰山腳下。”
“我去，我家老爺子現在煉神居然這麼強了，也能做到一縷神念連續滲透兩個虛擬世界，降臨在這裡？”苗成雲一臉驚訝。
“他這味兒，年輕了一些。”林朔解釋道，“所以不是現在的他，而就是一九九八年的他。”
“不對。”苗成雲晃着腦袋，“九八年出事兒的時候，我知道他在哪兒，他那時候在公海上嘛，指望你爹會請他去，結果你爹沒理他。”
“看來，他後來是沒跟我們說實話。”林朔搖了搖頭，“唐老先生這個證人，多少也有些問題。”
“這……”苗成雲大失驚色，趕緊說道，“林朔你別誤會什麼啊，我爹就算現在出現這裡，事後又瞞着我們，那也肯定有他的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得哪樣啊？”林朔瞟了苗成雲一眼，“女魃安全官，就是他？”
苗成雲一聽這話鋒，神情冷靜了一下：“哦，你不這麼認爲，嚇我一跳。”
“不是我不這麼認爲，是我不能這麼認爲。”林朔搖搖頭，“如果我相信苗二叔就是女魃的安全官，那我現在就可以自盡了，這仗已經沒法打了。”
苗成雲點點頭：“我家老爺子要是真是敵人，那確實沒法弄了，只能等死。”
“不過，現在我不清楚他的意圖是什麼，難免心裡是根刺。”林朔說道，“你在這裡盯着，我去會會他。”
“一起唄。”苗成雲說道。
“你是不是傻？”林朔說道，“我倆現在一起出現在他面前，他能直接瘋了你信不信？”
“也對哈。”苗成雲說道，“按理說我現在正在夏威夷泡妞呢，忽然出現在這裡是會嚇他一跳。”
林朔正要走，忽然神情怔了怔，又不動彈了。
一陣香風拂過，蘇鼕鼕出現在林朔和苗成雲面前，臉上猶有淚痕。
看到蘇鼕鼕這張哭花了的臉，林朔心裡不由得一沉，問道：“怎麼了？”
於是蘇鼕鼕就紅着眼睛，把之前聽到的跟林朔苗成雲一五一十全說了。
林朔聽完之後，良久無語，然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對苗成雲說道：“你們父子倆，明明沒有當壞人的出息，沒事兒就別去假扮反派。我剛纔聞到味兒的時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苗成雲樂了：“剛纔你不是挺鎮靜的嗎？”
“廢話，我又不是個棒槌。”林朔瞪了苗成雲一眼，“你爹現在是我方的定海神針，是我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如果他原來是敵人，我萬死難辭其咎。這種驚嚇換你來試試，看你吃不吃得消。”
“我肯定吃得消。”苗成雲笑道，“他是我爹啊，虎毒不食子，我趕緊背叛唄，投靠他不就完了。”
蘇鼕鼕聽得一臉不耐煩：“你倆現在爭這個有用嗎？還不如替我想想，蘇家這兩位叔公如果真要我過繼給他們，我挑哪個當爹合適。”
“你這個也沒用。”苗成雲笑道，“今晚事情一了咱就撤了，蘇同濟蘇同渡認誰當閨女，關你啥事兒啊？”
蘇鼕鼕怔了怔，一拍腦門：“哎呀，這個復刻的虛擬世界把人腦子都弄亂了，林朔，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呢？”
林朔此刻已經恢復了鎮靜，分析道：“既然老丈人這天其實是在附近的，那我心裡對他最後的一些疑慮就打消了。
原本我一直不太理解，他當年爲什麼會屢次三番的考驗我，現在就說得通了。
旁觀者清，他當時在遠處目睹了一切的發生，也就成了當時最瞭解情況的人，所以他能比曹四舅和我更早地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
想必在一九九八年的那個晚上，我林朔的表現，是令他不太滿意的。
他這纔會在之後的幾年中接連佈局，逐步地考驗我，看我林朔能不能從這件事裡走出來，是不是能夠擔當今後的重任。
如果我不行，那他就看不到希望，可能就真的自暴自棄，成爲我們的敵人了。”
“好在你小子還算是比較爭氣的。”苗成雲評價道，“所以我們父子倆現在纔會在你這一邊。”
“你還有資格評價林朔呢？”蘇鼕鼕對苗成雲說道，“你要知道，林朔是苗老先生情敵的兒子，而你苗成雲纔是他的親兒子。你自己要是爭氣，苗老先生犯得着來考驗林朔嗎？肯定是你先讓他看不到希望，他這纔沒辦法，來看看林朔是不是有出息了。”
林朔笑了：“夫人，你這話太有道理了。”
苗成雲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愣是沒法反駁，只能擡頭看天輕聲說道：“這夫妻倆聯合起來欺負人啊，小五，要不咱結盟吧。”
“小五現在忙着呢，沒空理你。”蘇鼕鼕說道。
“她在忙什麼呢？”林朔問道。
“呦，你現在知道關心她啦？”蘇鼕鼕說道，“晚了，人家生你氣了。”
“那你幫我哄哄她嘛。”林朔低聲下氣地說道。
“你讓鼕鼕幫你哄小五，真虧你想得出來，這倆沒爲你打起來就算不錯了。”苗成雲搖了搖頭，“行了，言歸正傳吧，我家老頭子既然在這裡，那他就別旁觀者清了，晚上這個局，把他弄進來。”
“你倆還真是父慈子孝。”林朔反擊道，“今晚這事兒可不是好事兒，你把他拉進來，這是生怕他不出意外？”
“你是不是傻？”苗成雲說道，“這裡是虛擬世界，明天我們拍拍屁股就走了，這裡人的死活關我們屁事，我管他是不是我爹呢。
手裡的牌你要知道算，此時此刻，人類世界最強的人不是我娘，她現在只是一縷神念化形，能維持自身存在就不錯了。
也不是我們，我們現在只能發揮九境戰力，跟你爹和章連海差不多。
一九九八年的夏天，人類世界最強的存在，是我爹苗光啓。
他既然在附近，你就趕緊把他收編了，擱在身邊再說啊，這樣今晚就多一分勝算。”
林朔點點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只能照辦了。”
“哎？你小子這是釣魚呢？”苗成雲忽然明白過來了。
“這種事情，當然是你這個親兒子說出來，我才能照辦嘛，我又不能主動提出來。”林朔攤了攤手，“哪有把自己未來老丈人往死路上逼的。”
苗成雲翻了翻白眼，不說話了。
“不過這個事兒，辦起來比較難。”林朔笑道，“怎麼把這個時候的老丈人說過來，你口才好，拜託了。”
“林朔你特麼做個人吧！”
林朔說道：“我們仨現在是狗嘛，你還是我二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