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正在堂屋裡進行出發前的最後一次覈對東西。
曹八妹和趙柳兒結伴進了院子。
剛進門曹八妹就對大家夥兒給招呼上了：“燒完香晌午回來，有一個算一個，都去我們小二房吃飯哈，”
“我先前跟三嬸，還有莫氏那裡商量過了，今天晌午的酒席擺在我們小二房，”
“明天的酒席擺在三房，莫氏他們家的小子等到明年清明節再擺酒席！”
“大家夥兒記得都來啊，還有晴兒，全家都來！”
大家夥兒都笑着點頭應下。
清明節的時候，村子裡分姓氏宗族一起掃墓。
然後每個姓氏宗族，都會推舉人出來辦酒席。
辦酒席只需要符合一個條件即可。
那個條件就是這家這戶，這兩年內新添的子嗣，要‘圍頭’，要登入家譜，所以辦酒席來言情宗親們。
基本上都是給男孩子‘圍頭’，女孩子是不在其中的。
因爲男孩子將來是要留在家裡娶妻生子延續香火，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爲夫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而這‘圍頭’的酒席，通常也都是宴請各家的男丁去入座吃酒席。
女眷也都會去，但是女眷們是不安排正席的，得等男丁們吃完，女眷們在竈下就着剩菜對付對付。
這個規矩，在長坪村，乃至十里八村都是祖祖輩輩一直沿襲下來的。
但是到了老楊家這邊，規矩有了小小的改變。
那就是，正酒席確實是男人們先吃。
因爲女人們要忙着上菜炒菜啥的，又或者要先照顧孩子們吃，你就算給女人們安排正酒席，女人們也顧不上來啊！
但是，等到男人和孩子們都吃過了酒席，輪到女人的時候，不會在男人們桌上撤下來的剩菜裡扒拉。
竈房裡會事先準備好女人們的那份，乾乾淨淨的擺上桌子，女人們輕輕鬆鬆的落座，愜意自在的享受着勞動成果。
這個規矩的改變，是很久之前楊若晴提出來的，而且這個規矩也是在三房和駱家最早來實行的。
究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權力，地位，以及鈔能力開道！
如今在長坪村其他宗親那裡，依舊還是傳承着老一套男尊女卑的規矩。
但在老楊家宗親裡，男女平等，至少在吃酒席這塊，女人能夠堂堂正正的坐到桌邊。
大家夥兒動身的時候，楊若晴特地留意了下。
所有的人情緒都還不錯，並沒有因爲今天是清明節而有什麼哀傷。
畢竟時間這東西，就像一塊橡皮擦，甭管當初你的傷痛有多麼的刻骨銘心，時間一久，橡皮擦就給他擦的淡淡的。
有對逝者的緬懷和哀思，但是當初的那種剜骨之痛，卻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被修復。
但是，今天人羣中，卻殘留着一張悲傷的面孔。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老楊頭。
老楊頭一改前陣子臉上的笑容，今天的他，仿若再次回到了正月初四，楊永仙屍身被接回來的那個瞬間。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之情，在他憔悴的老臉上瀰漫……
這跟小孩子們的追逐和笑聲，形成了非常奇怪又非常矛盾的對比。
對此，大家並沒有刻意去制止孩子們的追逐和打鬧。 因爲孩子們比較小，正是不懂事的年紀，你去刻意的糾正，反倒會勾起他們不停的刨問。
到時候有些關於死亡的話題會被重新提起，會讓老楊頭聽到，相當於將他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剝開，露出裡面還沒有長好的皮肉……
但是待會到了山裡，到了墳前，各家的大人肯定都會去約束自家的孩子們短暫的嚴肅下來，認真下來，虔誠下來。
因爲接下來進入了掃墓環節，是悼念祖先的時候，不能再嬉鬧了，那是對祖宗的一種不尊重。
至於老漢那邊，大家夥兒也刻意的沒有去對他說什麼勸慰的話。
有些事，你越勸慰，越不行。
就這麼着吧，順其自然，等掃完墓回來了就好了。
……
一衆人在好幾個山頭跑了個遍兒，把該掃的墓基本都掃了。
小安肩膀上坐着團團，圓圓自己走。
“姐，他們兩個的體能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哈哈！”小安笑着說。
“將來團團是個唸書的，圓圓讓我帶去舞刀弄棍得了！”小安又說。
何蓮兒在旁邊牽着圓圓，聽到這話，搶在楊若晴前面笑着說：“姐夫自己就是大將軍，圓圓就算要操練，那肯定也是姐夫帶過去，到時候直接就做個小將軍。”
小安說：“這你就不懂了，就算姐夫是護國大將軍，咱圓圓去投軍，也得先操練個一年半載的！”
“想要做小將軍，沒點履歷可是不行，不過，操練好了，讓他做先鋒還是不錯！”
楊若晴走在小安的另一邊，一手從後面高舉着託着團團的後背，生怕他從他小舅的肩膀上摔下去了。
聽到小安和何蓮兒兩人的爭議，楊若晴眼中都是笑，說：“你們就別爭搶了，圓圓自己說了，長大了要跟着她大舅奶奶學殺豬！”
額……
旁邊聽到這話的人都樂了，都鬨笑起來。
護國大將軍的兒子，忠勇侯的嫡幼子，若是跑去做殺豬匠，別說在大齊，就算在大遼，估計都是獨一份啊。
估計到時候茶館裡說書先生都要把這事兒添油加醋來說。
掃墓臨近尾聲的時候，大家夥兒在山頂的某處平臺那裡稍作歇息。
遇到了不少長坪村，還有李家村的村民。
大家夥兒都是來山裡掃墓，這個平臺就像箇中轉站。
然後，楊若晴聽到有人湊過來跟駱鐵匠打招呼。
一看，是李家村的李家三兄弟。
“駱大伯，來，抽我的煙。”
李老大跟駱鐵匠坐一塊兒，掏出自己菸袋子裡的菸絲兒招呼駱鐵匠。
駱鐵匠笑着點頭，兩人湊一塊兒抽菸拉家常。
李老二和李老三也在邊上，笑呵呵蹲着，坐着，跟老楊家其他人打招呼。
因爲上回給四房蓋屋子，李家三兄弟跟老楊家人還有駱家人都混熟了，大家連續兩個多月都在一個宅基地那裡幹活，還經常一塊兒吃飯，所以這會子碰到，肯定湊一塊兒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