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5章 二選一
也許一開始磨根是完全出於討好老孫頭，拉近兩家關係以達到將自己兒子送去山外謀發展的目的。
但幾碗酒下肚，記憶的閥門被拉開，那些舊事哎酒精的刺激下一股腦兒涌上心頭，連帶着人的真情實感也都被牽扯了出來。
磨根抱着老孫頭的手臂眼淚汪汪，“都怪我沒本事，當初要是我有錢，好歹能送我爹去山外鎮子上的醫館治病，也不至於在家躺兩天就把人給躺沒了……”
磨根的老爹當初吃了山裡的一種毒蘑菇，上吐下瀉，照着村裡的土法子搞了黴變的骨頭湯給老漢喝，以毒攻毒。
結果這毒沒攻下來，倒把人給送走了。
後來磨根總結了好多爹去世的教訓，其中就有貧窮，落後，以及這些帶來的人的思想的固執和愚昧。
如果自己當初堅決果斷一些，不要去聽這聽那，直接帶爹出山，也許情況就不一樣。
當初自己優柔寡斷，一方面是年輕沒見過世面，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兜裡沒錢。
錢是人的膽啊！
沒錢，你啥都不敢想，不敢做，到哪都畏畏縮縮，被別人，被命運牽着鼻子走。
“姐，你裝啥深沉呢？我娘擠兌我呢，你倒是幫我說說話呀！”小潔輕輕推了楊若晴一把。
所以磨根才使出渾身解數，一直在等待孫家人回村來掃墓。
楊若晴幾乎是把這裡面的事情給掰開了揉碎了再細細的說與小潔聽。
“但他跟你又不同，他在孫家溝過了前半輩子，就算那裡沒有他的親人，可老宅子還在，他割捨不下。”
“可這磨根叔，咱跟他沒啥交情啊，我爺咋好像一頓飯吃下來還真吃出一個親侄子來了呢？”
小潔說：“雖是那樣，可我的親人都在長坪村啊，所以對我來說，哪裡有親人，哪裡就是我的孃家。”
大孫氏懷裡抱着小潔熟睡的閨女，壓低了聲提醒小潔。
“娘，我閨女都能打醬油啦，我咋還是小孩子家家的呢？”她不服的問。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立馬讓家裡人殺雞殺鴨，把家裡過年的硬貨都拿出來招待山外的貴客……
“可回去了，又覺得物是人非，好不容易如今有個磨根叔能讓他找到一點老家這邊親人的親切感覺，他老人家肯定會珍視那份感覺的，加上剛又喝了酒，所以依依不捨很可以理解。”
楊若晴不由得睜開眼，打量小潔那噘着嘴賭氣的樣子，“我且問你，若是在孫家溝和長坪村之間讓你選一個地兒做孃家，選了一個就要放棄另一個地兒，你會選哪？”
在磨根家吃飽喝足，一行人坐着騾車離開。
儘管這只是一個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莊，可好歹他是里正。
看到老孫頭正跟磨根那道別，磨根扶着老孫頭上了後面的騾車，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依依不捨的樣子。
小潔揭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往後面看。
這下，小潔就算是個二傻子，也能聽明白了。
小潔嘴角狠狠抽了下，扭頭去問自打上了車後就閉目養神的楊若晴：“晴兒姐，我娘說我看的不通透，那你呢？你對這事兒咋看的呀？”
小潔這才放下簾子，轉過身跟車廂裡的其他人那疑惑不解的說：“我在看我爺跟那個磨根叔道別，嘖嘖，我爺看樣子是動了真感情，好像把磨根叔當親侄子了，這種畫面，當年大爺爺活着的時候，咱回來探親掃墓，我看到他們老哥倆也是這樣。”
“爲啥？”楊若晴微笑着問。
小潔垂下眼去，手指攪着帕子陷入兩難境地。
小潔臉上露出難色，“必須要二選一？”
楊若晴和小潔，還有大孫氏，孫氏幾個在一個車廂，後面的車廂裡則是黃毛，小花，何蓮兒她們幾個帶着另幾個孩子。
“同樣的道理，對我嘎公，也就是你爺來說，他對孫家溝的感情也是那般複雜的。”
所以，他努力的往孫家靠攏，就是藉助孫家的幫忙坐上了孫家溝里正的位置。
“可是，你是在孫家溝出生的，在那裡生長了四五年纔跟着家人搬到山外來。”楊若晴提醒。
聽得老孫頭也很是動容，不停的拍着磨根的後背安撫他，叔侄之間的關係就這樣無形之中就拉近了一大截。
大孫氏瞪了小潔一眼，說：“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不懂就別瞎說。”
楊若晴點頭，“沒選的那個，往後都不準再回了。”
楊若晴閉着眼，彎起脣角淺笑。
在這個位置上做了幾年，磨根發現這遠遠不夠，他必須想法子把兒子送出去。
小潔深吸了一口氣，“要真是那樣……我還是選長坪村。”
自己可以通過老孫叔那邊最後一點舊情撈個里正噹噹，將來老孫叔過世了，自己兒子跟孫家那邊就徹底的斷了關聯，到時候兒子不就又落回最原始的起點了麼？
不行，不能那樣，窮則思變。
小孩子家家？
小潔對這個稱呼可不服氣。
大孫氏說：“你看事情看不通透，這跟年紀無關。”
見小潔沒搭理，大孫氏伸長了腳輕輕踢了小潔一下，“坐好了。”
大孫氏和孫氏悄然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都有些複雜。
如今喝了酒，這些積壓的感情被釋放，磨根抱着老孫頭的手臂，哭得像個孩子，直呼自己不孝順，不是個好兒子……
小潔蹙着眉，目光從大孫氏和孫氏身上看過，說：“因爲長坪村有我的親人。”
“別看了，要動身了。”
楊若晴莞爾，“孃家之所以讓你有歸屬感，親切感，是因爲有親人。”
她垂下眼角，神情間染了幾分落寞。
自己感覺很幸福很圓滿，那是因爲啥都有，可是作爲爺來說，他也不是生來就是她的爺。
他也是別人的兒子，孫子，丈夫……
他不僅需要來自晚輩後生們這裡的關愛，同樣也需要往上，去追溯屬於他過往的那些舊事，身上帶着舊事影子的故人，或者故人之子，這會讓他對孫家溝，對回孫家溝這件事感覺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