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繡房裡上工的姑娘小媳婦,這兩天有些不得勁。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將樣品透露出去,我一定拔了她的皮。”葉巧巧性子潑辣,她一邊幹活,一邊氣呼呼地嚷嚷。
前幾天過來進貨的人說了,繡房的玩偶被人透露出去,有人提前做了一大批的玩偶。葉家村這邊的玩偶,說不定就得降低價格出手了。
“拿着這麼高的工錢,盡做出吃裡扒外的事情。要是被老孃抓住了,非鬧到祠堂不可。”有個大嬸附和。
“鬧什麼祠堂呀,真的被抓住了,王爺和王妃能繞得了她。”金氏噗嗤笑出聲。
她的話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支持,就是秦氏和岳氏都跟着罵了幾句。
性子溫和的幾個人,坐在一處倒是沒有開口,但臉上的神色分明也帶着憤恨。
方彩霞心裡暗暗嘆息一聲,人心不足蛇吞象,這話果然不假。在作坊裡上工的人,工錢很高,說實在話,活也不算累。就像她,因爲喜歡親手做這些玩偶的人,都覺得葉子衿已經很仁善了。
偏偏有的人,就喜歡不勞而獲,爲了利益鋌而走險。這個人也不想想,越清王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嗎?
現在葉家村和附近的幾個村萬衆一心,如果這個奸細被揪出來,估計不用越清王動手,就有人要她好看了。得不償失,說的就是這樣沒腦子的人。
不過,出賣作坊的人到底是誰呢?方彩霞漫不經心地掃了作坊裡所有的人一眼。
性子溫柔的梅氏也在偷偷打量每個人,她心中也在盤算着,到底是誰出賣了作坊。
“鐺鐺、咚咚。”村外的鑼鼓敲響了。
“哎喲,不知不覺就下工了。”有人抓緊將手裡最後的幾針做完。
“趕巧結束了。”也有的人忙着收拾面前的東西。
“哎喲,得趕緊回去做飯了。”家裡沒有老人的女人急着往外走。
全村上上下下都忙得要死,豬場、養雞場、牛場全都開辦起來,村裡根本就沒有一個閒人。
大家說說笑笑往外走,葉冰清不言不語跟在衆人後面也出了作坊。
葉蘭澤夾在人羣中急急忙忙往外走,當走出作坊,上了大路的時候,她三兩步卻追上了方彩霞。
“方小姐。”趁着大家散去的時候,葉蘭澤鼓起勇氣叫住了方彩霞。
方彩霞扭頭一看,發現是葉蘭澤,心裡頓時吃了一驚。
大家雖然都在一個作坊做事,但方彩霞能感覺到葉蘭澤,其實對她是有些敵意的。
方彩霞作爲知府家中的閨女,性子溫和而灑脫,該有的涵養和聰慧都具備,她第一次發現的時候,不動聲色,回去後卻立刻讓身邊的人出去打聽了。
打聽到結果以後,她就明白了葉蘭澤的意思。
而葉蘭澤對方彩霞的感情要複雜得多,她知道方彩霞是錢多串的表妹。古代表哥表妹結親的有很多,特別是大戶人家,好像特別喜歡這種親上加親。
在方彩霞面前,葉蘭澤有些自慚形愧,她有自知之明,無論是對方的學識樣貌,還是對方的性子家事,她根本就無法和方彩霞比。
所以在作坊裡,葉蘭澤憋足勁暗暗地和方彩霞比。可讓她感到絕望的是,就是在女紅方面,方彩霞也比她厲害得多。
按理說,葉蘭澤應該知難而下了。可是錢多串在她的心中佔得分量實在是太足了,葉蘭澤根本放不下錢多串。
這不,已經又有好多天沒有見到錢多串了,葉蘭澤實在憋不住,只好向方彩霞打聽消息。
“葉姑娘。”方彩霞好笑地看着她,“有事?”
“那個。”葉蘭澤欲言又止,兩頰浮上了兩朵紅雲。她忸怩地低下頭輕聲問,“錢公子怎麼不在村裡住?”
果然是爲了錢多串,方彩霞笑着回答,“表哥好像去了甘蔗苑,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葉蘭澤急了。
“具體什麼時候回來,我並不清楚。要不,中午的時候,我幫你向表嬸問問?”方彩霞大大方方地回答。
“這樣不好吧?”葉蘭澤臉上的紅雲更多了。
“沒有什麼不好。”方彩霞擺手着解釋,“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罷了。”
“那謝謝你。”葉蘭澤心裡對方彩霞多了幾分好感,“我走了。”
似乎是擔心別人看見,葉蘭澤達到目的以後,立刻小跑着遠去了。
“這位葉姑娘心倒是很大,可惜王妃居然攤上了這樣的親戚。”方彩霞身邊的婆子搖着頭評價。
“別多言。”方彩霞喝住她。
“是老奴多嘴了。”婆子趕緊低着頭道歉。
方彩霞心裡也很惆悵,說實在話,和葉家人越是相處,她越喜歡葉家的氛圍。她總算明白越清王爲什麼那麼喜歡賴在葉家了。
對比大家族來說,葉家的氣氛祥和,親人之間相處更加隨意,也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瑣碎的規矩。這樣的家庭,纔是生活呀。
“方小姐,今天和我們一起回去。妹妹請你過去吃飯了。”身後,葉子楣和陶杏兒追上了方彩霞,並且對她發出了邀請,“告訴你喲,今天中午妹妹下廚,咱們有口福了。”
“今天?”方彩霞一喜,對於葉子衿的廚藝,她也是喜歡得不得了。還不容易遇上一次,她當然也想厚着臉皮過去蹭飯。可是隨即,她想到了葉蘭澤剛纔的囑託,頓時她又猶豫了。
“老奴回去問夫人就是。”婆子明白她在擔憂什麼。
“妹妹請你過去,好像還有事情要和你商討了。”葉子楣對方彩霞還是十分喜歡的。
主要是方彩霞雖然貴爲知府的小姐,卻半點兒架子都沒有,她和作坊裡的任何人好像全都相處得來。
所以很快的,葉子楣、陶杏兒就和方彩霞成了閨蜜。
“那好吧。你回去問清楚回話。”方彩霞被葉子楣說動,笑着答應了。
她身邊的婆子則回了錢家。
三個人說說笑笑之間到了花廳,果然花廳內已經擺上了一桌的飯菜。容峘正和葉子衿在一個盆中洗手。
方彩霞眼神閃了閃,她有些羨慕葉子衿。能得到一個男人一心一意的愛,恐怕是天下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方小姐,坐,別客氣。”葉子衿看到方彩霞,沒等她行禮,先打了招呼。
方彩霞聽了,知道她私下裡並不喜歡繁瑣的規矩,她也不做作,笑着道謝後坐下了。
“今日她想下廚,別客氣多吃一些。”馬氏也笑着招呼她。對於這位沒有官小姐脾氣的姑娘,馬氏也很喜歡她。
很快,一大家人就坐下了。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方小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王妃請說。”方彩霞笑着答應。
“村子裡的學堂開了,裡面也招收女孩子。男女是分開教學,可是書院中暫時卻缺少女夫子,我聽王爺提及,方小姐蘭心蕙質,琴棋書畫和才學都很好,能不能請方小姐在書院中先暫時代替女夫子一職,教導那些女孩子呢?”葉子衿笑着問。
“女夫子,我?”方彩霞吃驚地問,她的心有些慌了,當然其中還夾着淡淡的驚喜。她和其他官家小姐不一樣,並不想早早的嫁人,然後在家相夫教子。
她羨慕葉子衿,羨慕陶杏兒,羨慕葉家村的姑娘小媳婦們,因爲她們全都很自由。即便她們有的成了親,還是可以自由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看過太多名門官宦之家的齷齪事,她十分厭惡那種生活。
所以,她想逃離,纔會選擇躲在葉家村這兒。
如果她答應當書院中的女夫子,方彩霞可以確定,以容峘和葉子衿護短的性子,到時候如果家族給她定下的親事,她不滿的話,容峘和葉子衿一定會在其中幫着周旋。
“鄉下孩子,我也沒有打算將她們培養成大家閨秀。但識字、算賬、女工、習武,肯定不能少。”葉子衿繼續說,“說實在話,就算你答應下來,我還是覺得女夫子還是少了一些。不知方小姐如果覺得有合適的人選,也可以幫着我們推薦一二。”
“要說人選,我覺得還真有一個人比較合適。”方彩霞笑着回答,“這個人,說起來身世也算可憐。不過她的才學和性子,是一等一的好,如果王妃能將她請來當女夫子,她絕對不會讓王妃失望。”
“說來聽聽。”葉子衿來了興趣。
“這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她剛剛和夫家和離,而且此人還和寧家有些關係。”方彩霞試探地問。
寧無名已經被押解送到了京城,寧家幾乎全都被牽連,可以說,能留下來的也是寧家的旁支遠親了。
“劉輕盈。”容峘準確地報出此人的名字。
“你認識?”葉子衿這一次真的詫異了。容峘看似很溫和,實際上十分難以親近,對女人,他似乎不會放在心上。
沒想到方彩霞剛提到名字,他居然就能猜到是誰,難得喲。
“原來王爺也知道她。”方彩霞臉上卻露出瞭然的神色。
“這個人很厲害嗎?很有名嗎?”葉子楣好奇地追問。
“劉家當年在定州雖然算不上是名門望族,但劉輕盈的父親,卻是定州書院大儒。劉輕盈得到她父親的親自指點,雖然是女子,卻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學絲毫也不比男兒差。可惜造化弄人,居然嫁入了寧家那樣的人家。聽說,是她的父親得到過寧家的恩情。婚後,寧家那人吃喝嫖賭,倒是苦了她。最後,還是他的父親看不過眼,鬧着讓她和離,帶回家中去了。”方彩霞一邊說,一邊唏噓,看樣子,她是真的同情劉輕盈。
“先前幹什麼呢?非要等到閨女嫁入狼窩受了苦以後,纔會想法子。”葉子楣對劉父沒有什麼好感。
“說得對。”葉蘇涼深以爲然,“就該事先查明對方人品纔對。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樣的父親,只顧自己的臉面和名聲,根本不顧子女的幸福,不可取。”
方彩霞聽了,有些詫異地看了葉蘇涼一眼。她萬萬沒有想到,葉蘇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本以爲葉蘇涼只是一個鄉下小子,最多能幹一些。但今天就是衝着葉蘇涼說的幾句話,她也會高看葉蘇涼一眼。
“和離什麼的,並不要緊。既然容峘和你都認爲她有才學,可以勝任夫子一職,那就將人請過來好了。”葉子衿笑眯眯地決定。和離不就是離婚嗎,女人找了一個渣男,難道還要守着渣男過一輩子?
“劉小姐和離之後,回了孃家就極少出門,只怕她未必願意到葉家村來。”方彩霞笑着將話說完。
不願意呀?難道要學古人三顧茅廬嗎?
“不用擔心,本王派人過去請。”容峘淡笑看着葉子衿,剝了一隻大蝦放在她的碗中。
葉子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以容峘和自己的身份,如果直接過去請人的話,好像並不妥。並不是對所有的人禮賢下士的效果都好。
飯桌上說定了以後,吃完飯以後,容峘果然派了人回定州去了。
方彩霞見狀,心裡頓時偷偷鬆了一口氣。她將這次當成一次機會,一次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機會。她其實很擔心京城內的家族會給她施加壓力,但如果書院中多幾個女夫子,而過兩年後,書院中的確能教出厲害的學生以後,家族那邊也許對她就無話可說了。
下午上工時候,葉蘭澤果然悄悄地靠近了方彩霞,“方小姐,錢公子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
“聽表嬸說,得半個月以後才能回來。”方彩霞笑着告訴她。
葉蘭澤臉蛋紅了一會兒,謝過她,不聲不響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幹活。
葉禾衣看到葉蘭澤偷偷去找方彩霞,眼中閃過一道譏諷的神色,接着她又黯然地低下頭。對比葉蘭澤的死纏爛打,她好像更懦弱些。
她連問一聲的勇氣都沒有,費公子好像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到葉家村來了。也對,他本來就不是葉家村的人,又怎麼會成天待在葉家村呢?
葉蘭澤心念念牽掛着錢多串,錢多串卻在第二日就回到了葉家村。
“錢公子?”葉蘭澤沒有想到會在路上遇上錢多串。
錢多串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葉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有事你儘快說。”
“我……”葉蘭澤見他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眼睛一下紅了,眼睛也變得暗淡了。
“妹妹,回家了。”就在雙方都覺得尷尬的時候,葉蘇心兄弟三人從後面過來,葉蘇心故意提高聲音叫住了葉蘭澤。
葉蘭澤嚇了一跳,趕緊低着頭往回走。
岳氏也在後面,見狀,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滿。
“喜歡人家,就趕緊找媒人上門定下來。這樣成天吊着人家,簡直就是渣男。”葉子楣冷冷地瞥了錢多串一眼。
“誰是渣男?”錢多串大怒,“誰成天吊着她呢?”
“不弔着她,她會哭?”葉子楣氣得臉發紅,“怎麼沒看到她對別人紅了眼睛,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葉家姑娘好欺負?”
“誰覺得葉家姑娘好欺負了。”錢多串委屈死了,他剛回來,又沒去招惹葉蘭澤。該死的丫頭見到他就紅了眼睛,關他什麼事?再說了,他在之前已經和葉蘭澤說清楚了,他根本不喜歡葉蘭澤好不好?“明明是她自己紅了眼睛。”
葉子楣冷哼一聲,轉身往家裡走去,再也不搭理他。
錢多串……
他招誰惹誰呢?
“嫂子,你看看她,我根本沒說什麼,她生什麼氣呀?我什麼時候覺得葉家姑娘好欺負呢?”錢多串委屈,找陶杏兒告狀,“表妹,你也看清楚了,在葉子衿那兒,你可要給我作證呀。”
“表哥,葉姑娘,對你很上心,昨日還特意找我打聽你的消息了。”方彩霞笑着回答。
“她打聽我的消息幹什麼?”錢多串氣結,“簡直是胡鬧。我告訴你,以後她再找你問什麼,你千萬別搭理她。”
方彩霞聽了,和陶杏兒面面相覷,現在她們可以肯定,錢多串對葉蘭澤是真的半點兒心思也沒有。
“葉子衿在嗎?”錢多串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這一次回來有大事。
“表哥怎麼能對王妃不敬呢?”方彩霞訓他。
“去去,我和她算是朋友關係,沒有那麼多的講究。我找她有急事。”錢多串搖着腦袋說。
“妹妹上午在書院中。”陶杏兒笑着告訴他,“這個時辰應該在家中了。”
錢多串一聽,立刻帶着小跑往葉家去,“我先走一步。”
“這麼大的個子,倒像個孩子。”方彩霞搖着頭評價,“難怪表嬸對他時時不放心。”
“話也不能這麼說。錢公子做大事還是十分用心的,否則的話,妹妹和王爺也不會將重要的事情給他做。”陶杏兒的評價很中肯,“別看他風風火火,在長輩面前,他的嘴最甜了。”
“這倒是。”方彩霞笑起來,“每一次到我們府裡,都會哄得老祖宗將他當成心肝寶貝。”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家走。
到了家中一看,錢多串已經坐在了葉子衿的對面,容峘正對錢多串甩眼刀子。
可是錢多串半點兒也不介意,依舊對葉子衿絮絮叨叨,“你都不知道,棉花光長個子,不開花。甘蔗更是要人命,根部出了很多老葉子,不住發黃,葉子頭部也出現了鞭狀的黑邊,怎麼辦?”
“棉花要打杈。”葉子衿說,“就像西紅柿一樣,將母株上多餘的枝丫全都打掉。甘蔗麻煩一些,立刻讓人將底部的老葉子去掉,送到遠處焚燒掉,然後用石灰水噴灑,接着地面施肥。噴灑的石灰水的比例是石灰三成,水七成勾兌。”
“再過一個多月,甘蔗是不是就可以收穫呢?”錢多串伸手從餐盤中拿過一片西瓜吃起來。
在葉家,他從不將自己當外人看。
“嫂子、方姑娘,過來吃西瓜。”葉子衿看到陶杏兒和方彩霞進去,趕緊招呼她們。
“先吃飯,吃完飯以後在吃瓜。”陶杏兒笑着說。
“就算在七月底收穫了甘蔗,也不能直接套茬種。”葉子衿白了他一眼說。
“那地裡種啥?”錢多串傻眼了。
“種蔬菜,白菘、蘿蔔全都可以。”葉子衿回答。
錢多串點點頭,“行,聽你的。”
問清楚以後,錢多串立刻派人去了梯田那邊。
他則留在這邊,想享兩天清福。
可是,葉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腦袋大了。
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爲葉蘭澤,葉蘭澤哭着跑回去以後,就躺倒了。
下午的時候,岳氏還特意爲她請了假。誰知道,葉蘭澤這丫頭十分固執,下午趁着家裡沒有人關注她,她居然直接找到了錢家去了。
“老夫人、夫人,我是真心喜歡錢公子,求你們成全我吧。”一見到老夫人和夫人,葉蘭澤就直接給她們跪下了。
“葉姑娘,起來說話。”老夫人吃了一驚。
錢夫人更是不喜,在她看來,葉蘭澤作爲沒有定親的姑娘,不經過長輩就直接闖到錢家來,行爲太過孟浪了一些。
“我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村裡人全都知道,你們先前有心和我們家議親,現在很多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要是你們不答應,我哪有臉在村裡走動?”葉蘭澤哭花了臉,顧不上什麼羞澀,將心裡話說出來,“我這些年來也是一心一意等着錢公子,我不爭,什麼都不爭,就想留在錢公子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姑娘,姻緣乃是大事,你家中長輩可知道你過來?”老夫人和聲細氣地問她。
“我知道自己的行爲不妥。”葉蘭澤低着頭小聲哭泣着回答,“我也知道你們因爲葉子衿的身份而爲難。求求你們,看在這些年來,我一心一意的份上,你們能不能過去和子衿說說?只要子衿答應,祖父祖母一定不會攔着我?”
錢夫人聽了,差點兒氣暈了。
明知道她們爲難,還故意過來,這不就是存心爲難她們嗎?
讓她們到葉子衿面前說,她們說什麼?難道要她們看到葉子衿,直接說,葉子衿,我們錢家要將你的堂姐納爲錢家妾?
這話別說不能說出口,就是能說出口,她們也不會說。這不是找死嗎?以越清王護短的性子,就算葉子衿會答應,容峘也會勃然大怒。
“葉姑娘,你也知道我們爲難。所以,這份爲難涉及到多方面,我們是萬萬不能到葉家去說的。”錢夫人淡淡地說,“當初我們已經說開了,兩家並沒有定親,別人豈會在背後胡說八道呢?”
“夫人。”葉蘭澤哭得更加傷心了。
老夫人心有不忍,畢竟葉蘭澤對錢多串的感情是真的,她也看在了眼中,“世上的事情,有各種爲難,有的爲難可以化解,但有的爲難卻不能輕易打破。你可明白?”
葉蘭澤明白,老爺子已經明確說過了,因爲葉子衿是越清王府的王妃,所以葉家的女孩子絕對不能給人當妾。
“我要嫁給錢公子。”忽然,葉蘭澤擡起頭,狠狠地說。
嫁?錢老夫人和錢夫人一愣,隨即,錢夫人的臉色頓時冷下來,“你可知道錢家娶媳婦有哪些要求嗎?”
“夫人請說,我一定能做到。”葉蘭澤來了犟脾氣。
“錢家的生意遍佈全南靖國,以糧爲主。此外還涉及到乾貨、油,現在還多了瓷器、零食、酒等等,凡是葉家村作坊裡有的物品,錢家全都涉及。你能想象出錢家在外到底有多少鋪子嗎?每一日涉及的銀兩有多少嗎?你可會盤賬?老爺和多串不在家中的時候,你能盤算整個後院地日常開銷?米麪每一日出去多少,廚房裡的各類菜出入多少,此外布匹、人情往來要多少,你都能清楚能記得牢?”錢夫人覺得葉蘭澤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做錢家的妾,都是有身份有家底的人,她葉蘭澤除去以前頭上一個福星的名號,還有什麼?現在嘛,連福星都沒有了。如果不是因爲葉子衿和越清王,就她這樣的胖丫頭,連進錢家的大門都沒有資格。
葉蘭澤被一連串的問題驚呆了,她震驚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葉姑娘,錢家的家業太大,要娶的媳婦不僅是光享福,而且還要承擔太多,你可明白?”老夫人嘆口氣說。
“葉姑娘還是回去吧,你對多串的情義,我們錢家心領了。”錢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葉蘭澤一下癱坐在地上,老夫人和錢夫人對視一眼,也都沒有再說什麼話去打擊她。
最後,葉蘭澤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一路上,葉蘭澤腦子裡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想什麼,但錢夫人和老夫人的話卻時時在她耳邊炸響,炸得她想吐。
一回到家中,她就倒下了。
等晚上,岳氏等人下工回到家中,就發現葉蘭澤又開始發高燒了,嘴裡還不停叫着錢多串的名字。
“爹,咋辦?”岳氏從岳家村回來,人就變老實了。就像這一次,葉蘭澤發燒說胡話,也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怨天尤人,而是恭敬地先請示了老爺子和老太太。
“到鎮子上請郎中過來看看。”陳氏有點兒不高興,特別當她看到葉蘭澤燒得糊里糊塗,還惦記着錢多串後,臉色就變得更難看了。
“天色有點兒晚了,蘇心、蘇同,你們趕緊到村長家裡借牛車去鎮上,蘭澤燒得有點兒不對勁呀。”岳氏催兩個兒子。
葉蘇心看了牀上的葉蘭澤一眼,心裡雖然氣葉蘭澤不爭氣,但到底是一直疼在手心的親妹妹,他二話沒說,直接扭頭出去借車了。
很快,村長家中的牛車就被借來,兄弟兩個去了鎮上。
秦氏也過來搭把手,和岳氏溫水給葉蘭澤擦拭了全身,最後又將毛巾搭在了葉蘭澤的腦門上。
“人咋還沒有來呢?”岳氏一會兒跑到門口張望,一會兒又拉着葉蘭澤的手掉眼淚。
陳氏見她沒有說出過分的話,倒也體諒她做母親的一番苦心,並沒有訓斥他。
好在一炷香過後,葉蘇心兄弟從鎮子上將郎中請回來了。
“郎中,咋樣?”等郎中的手從葉蘭澤手腕上收回來後,岳氏忍不住問起來。
“心神不定,思憂過深,加上外邪入侵,才導致她發熱。我給她開幾副藥試試吧。”郎中急着回去,從葉家村回鎮上,雖然距離不遠,但外面天已經黑了,他還想早點兒回去了。
“多謝郎中。”岳氏連聲道謝。
郎中來的時候,聽葉蘇心說了症狀,匣子裡已經準備了一些草藥。所以,現在又根據病情抓了藥配好,岳氏接過藥嗎,趕緊將藥煮上了。
葉蘇心和葉蘇同兄弟兩個,又準備好牛車將讓人送回了鎮上。
這一夜,葉蘭澤將家裡人折騰得夠嗆,第二她額頭上的燒才退下一點兒。
岳氏又讓秦氏爲她和葉蘭澤請了假,專心在家裡照顧葉蘭澤。
二房這邊也熱鬧,後日是葉子楣及笄的日子,葉家是窮苦人家出身,雖然家裡生活好轉,一家人也沒打算大辦,只是過去通知老宅子裡的人,以及馬氏孃家的人,再有就是錢家和方彩霞了。
老宅子其實並沒有人記得葉子楣及笄的日子,畢竟老葉家人口多,鄉下人本來也沒有那麼多講究,但二房現在發達了,偏偏就要爲葉子楣操辦及笄。
秦氏她們接到消息以後,也就不得不重視起來。
以二房現在的門檻,送過去的禮物要是太薄了,也不好看。
於是秦氏提前特意請假一天,親自去了鎮上一趟。
三房做出了高姿態,岳氏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她乾脆一咬牙,也跟着去了鎮上。到了銀樓中一看,最便宜的簪子,也得一兩多的銀子了,好在家裡人現在都上工,手裡也不缺銀子。
秦氏和岳氏都咬咬牙,買了一隻鎏金的簪子。
第二日,等老宅子的人全都到了二房屋內一看,不僅馬家、錢家、陶家到了,定州和平安鎮上的幾家大戶也來了。
滿屋子都是貴婦小姐們,秦氏和岳氏有些自卑,訕笑着到了邊上坐下。
爲葉子楣主持及笄儀式的是錢夫人和方夫人,秦氏看了兩位夫人出面,暗自感嘆,心裡不免有些失落,葉子楣及笄,有這麼多貴人過來捧場,以後的親事肯定不會差。
再想到自家的兩個閨女,她難免有些吃醋。
岳氏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錢夫人和老夫人身上,但錢家人卻連多餘的目光都沒有落在她的身上,這讓岳氏心裡的不平又起來了。
舉辦過儀式過後,各位夫人小姐們開始送禮物給葉子楣,以示慶賀。
來者大多數其實就是衝着葉子衿而來,所以送出的首飾都很名貴,這樣情況下,岳氏和秦氏拿出的鎏金簪子就不夠看了。
葉禾衣、葉冰清送的是銀簪子,更不好看,就是陳氏送出的銀鐲,都不起眼,老宅子一行人在別人的對比之下,都有些坐立不安。
“容峘,你送給姐姐什麼?”女眷送完東西,男丁們就進來了。葉子衿抓住容峘打趣,容峘作爲未來的妹夫,自然也不好空手,他早有準備。
“端上來。”隨着他一聲吩咐,天權和天玄端着兩個盤子過來,盤子上面則蓋着紅蓋頭。
“我看看。”葉子衿哈哈一笑,一伸手掀開了上面的紅布。
衆人看清楚禮物過後,頓時發出了小小的驚呼聲。原來,盤子裡全是一套瓔珞,瓔珞上面鑲嵌着一圈上好的寶石。這一套瓔珞拿出去,可以說是價值千金。
“咦,還是瓔珞?”葉子衿掀開第二塊紅布,發覺居然還是瓔珞,立刻不高興地看着容峘。
“這一個是送給你的。”容峘笑眯眯地拿起盤子裡的瓔珞,然後不由分說爲葉子衿戴上了。
“又不是我及笄。”葉子衿嘀咕,臉上卻帶着笑容。
“等你及笄的時候,送你更好的東西。”容峘看她在瓔珞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可愛,皮膚也更加白嫩,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過。
有這麼明晃晃的炫耀嗎?衆人猛不丁被他們撒了一把狗糧,頓時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在場的小姐們更是對葉子衿羨慕不已。
只要不是瞎子,在場的人全都能看出,越清王送給葉子衿的瓔珞比送給葉子楣那個要好得多。
葉子楣看到容峘厚此薄彼,非但沒有生氣,相反十分高興。
“恭喜葉姑娘。”杜公子向葉子楣道賀,“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恭喜。”
他的話音一落,小廝立刻捧着一個盒子遞過去。
杜彥霖也很大方,直接打開了盒子遞過去,盒子裡赫然是一個上好的玉鐲。
葉子楣一愣,她沒有想到杜彥霖會單獨送她一份禮物,可對方如此大方,她也不好拒絕。她有些不安,並不想接這份禮物,葉子衿卻衝着她微微點點頭。
“多謝杜公子。”葉子楣笑着接過,並且道謝。
杜夫人站在人羣中,見狀頓時笑面如花,太好了,看樣子,葉子楣對她的兒子並不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表妹,這是我送你的禮物。”馬武被韋氏一把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