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皇后的病榻前，瓷器茶盞碎裂一地，一片狼藉。
施婕妤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額頭抵在碎片上，任由肌膚被刺破，鮮血直流。
她的背影卻異常堅定。
皇后強撐着身子坐起來，冷笑着看她。
“你當初是怎麼說的？！”
“本宮把她養到一歲半，從病怏怏養成了胖娃娃，經歷了多少擔驚受怕！”
“你當初是怎麼跟本宮說的？！”
聲音嘶啞，渾身顫抖。
皇后氣不打一處來。
施婕妤有些惶恐。
是的，她當初說過不會要回女兒。
可是，她的確沒有要啊！
她不過是偷偷站在御花園裡，只是想聽聽女兒的聲音而已。
哪知道就被皇上遇見了。
又哪裡知道，皇上爲什麼下了這麼一道聖旨。
聖旨的內容叫她欣喜若狂。
女兒從出生到現在，在她身邊一共也沒待幾日。
她想她啊！
想到夜裡睡不着，想到失去理智，想到發瘋。
她想養啊，不求一輩子，只要幾日就能好！
她能好好看看女兒就好！
施婕妤又叩頭。
“皇后娘娘！”
“臣妾並非想搶回公主，只是……這是皇上的旨意！”
“幾日就好，等您身子好些，臣妾一定親自把她送過來！”
“求皇后娘娘了！”
磕頭，再磕頭。
額頭的鮮血順着臉頰流下來，施婕妤絲毫不動搖，依舊在不停地磕頭。
皇后氣得渾身發抖，冷笑道。
“幾日就好？”
“你想的美！”
看似簡單，可實則，一開了這個口子，哪裡還由得了她？
往後，她會不會動不動就把公主接過去？
她能叫施婕妤見公主，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養着？卻是想都別想！
“公主又不認識你，去了豈不嚇着她？！”
“這件事本宮至死都不會同意！”
“來人，送客！”
說完，大手一揮，重新在牀上躺下！
“皇后娘娘！”
施婕妤有些崩潰！
皇后這是要抗旨不遵嗎？！連皇上的聖旨都不管用了嗎？！
皇后心裡則在盤算：
哪怕是抗旨不遵，她也要保住公主。
皇上下了這道旨意，不就是爲了下自己的面子麼！
可她是皇后，不是任由他擺佈的妃嬪，她誓死也保住自己的地位！
所以……
她叫人把施婕妤無情地趕了出去。
又在午膳後，親自披了斗篷去了昭宸宮。
在皇上的御書房外跪了下來。
趙君堯午歇起來正批摺子呢。
李盛安白着臉就進來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
趙君堯頭都沒擡。
“怎麼了？”
心裡有些嫌棄，病了怎麼就不能好好養病，怎麼就非要折騰來折騰去。
後宮被她折騰的還不夠，還要來折騰他？
李盛安也不敢瞞着，就老老實實說了一遍。
“皇后娘娘在外頭跪着呢，說是……”
“她自己病着，三公主卻不能給旁人撫養，皇上實在不放心，就把三公主送到太后那裡養一陣子！”
趙君堯批摺子的筆停頓了一下。
臉色瞬間黑了。
可終究也沒說什麼，只‘哦’了一句，表示知道了，就沒再多說。
李盛安忍不住又問。
“皇上，那皇后娘娘……”
“她喜歡就讓她跪着吧！”
李盛安：“皇……”
“再多說一句你也出去跪着！”
李盛安瞬間就閉了嘴！
心裡卻嘆了口氣。
外邊兒冷，再說了，好歹是一國之後，這麼跪着也不好看啊！
可趙君堯卻不覺得有什麼。
她喜歡跪，她不嫌受罪，那就跪着吧。
他心裡連一絲波瀾也無。
他想，和皇后夫妻一場，緣分差不多也消耗殆盡了吧。
原本還大面上過得去。
可現在，皇后徹底不要臉面了。
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
跪在那裡的，就如同一個陌路人。
他心裡裝着卿卿呢。
他有底氣。
只要卿卿好着，他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
當日，皇后一直在昭宸宮跪到了後半夜。
一直跪倒暈倒嘔血，才被宮人們擡了回去。
而昭宸宮的燈，早已熄滅。
趙君堯去了後宮，御駕直接從北門離開的，而南門跪着的皇后，還根本不知道。
……
次日，皇后病重。
一歲半的三公主被送到了太后這裡。
平心而論，小公主被皇后養的還是不錯的，白白胖胖惹人愛。
也不怕人，見了太后，小丫頭怯生生地跟着奶孃，含含糊糊地叫祖母。
太后抱在懷裡，一時有些心疼。
“好孩子！”
“慶嬤嬤，快抱下去吧，找幾個小宮女陪着她玩兒！”
“庫房裡有些適合她的玩具，也都給她吧！”
“千萬別拘着她！”
“哎！”
慶嬤嬤笑眯眯迎了是，就叫人帶着小公主和奶孃們離開了。
等室內的人都走了。
太后才嘆了口氣，冷哼一聲，出言諷刺道。
“皇后也太蠢了！”
別說後宮，整個江山都是皇帝的，做什麼要和皇帝鬧彆扭！
昨兒個的聖旨她知道了。
皇后抗旨不遵的事，也早已傳遍了後宮。
“哼！要是先帝，說不定她已經被廢了！”
當皇后的，維護皇帝還來不及，她倒好，率先拆皇上的臺子。
三公主放在施婕妤那裡養幾天又能怎樣。
那是她的親孃！
“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吉嬤嬤也嘆了口氣。
“唉！到底還是太年輕，沒那麼多經歷！”
“皇上一看就是在賭氣啊！”
“這口氣嚥下去，皇上心裡舒坦了，以後不就沒事了？！唉！”
太后則又冷笑。
“沒事？”
“你想多了，皇后能找的事多了去了！”
“她看嫺嬪不順眼，就想拉着哀家一起打壓嫺嬪，以爲哀家沒看出來嗎？”
要不是自己也需要皇后。
她又哪裡會給她好臉色？
這麼蠢的人，看一眼都夠了呢！
“罷了，他們小年輕的事，就叫他們自己解決吧，太后您可不能再操心了！”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心說：
擔心？不存在的！
好好鬧吧，鬧起來她纔開心呢。
慶嬤嬤也鬆了口氣，給太后掖了掖被角，就把話題引向了別處。
“今兒個天氣好，奴婢去給您泡一壺上好的茶！”
“對了，小廚房今兒個還有燉燕窩羹！”
“嗯！”
太后閉着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