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裡, 周湛跪在地上，六年了, 他已經六年沒有再來過養心殿了, 自打母妃不知去向之後，周湛的日子便一落千丈，原本寵愛自己的父皇也似乎不喜歡自己了，這六年裡面，周湛嚐盡了人情冷暖, 也知曉，在這宮中，只有受到皇帝的喜歡, 才能夠生存下去。
他也無數次的猜測，究竟母妃是做了什麼事情纔會這樣, 而且逐漸長大的他跟外面的人打聽之後，知道母妃的孃家, 也就是自己的外祖家裡, 已經被抄家下獄, 這樣的情況只能夠是舒家犯了大錯纔會如此。
作爲一個被皇帝不重視的皇子，周湛手裡沒有什麼人也沒什麼錢，調查了兩年也沒出來什麼結果, 而如今, 時隔六年重新回到了這養心殿裡面，周湛渾身顫抖，想要擡頭質問上面的皇帝, 爲何當年如此的寵愛自己，之後卻對自己那般冷漠。
或許不應該說是冷漠，而是漠視。
周澤楷看完一張奏摺之後，這纔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周湛，這個孩子，他其實並不討厭，他雖然後來登基，可是最終被親生母親害死，也是個可憐之人，不過周澤楷並不希望晉朝發生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那麼必然是要讓周湛瞭解這一切的真相的。
比如說……爲什麼曾經受盡寵愛的二皇子，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起來吧。”
頭上的聲音傳過來，周湛這才緩慢的從地上起來，此時跪的已經是腿部有些酥麻，差點兒就倒在地上，隨後站在了一旁，這纔敢偷偷的瞧着自己當年能夠隨意撒嬌的父皇，六年的時間，時光彷彿沒有在父皇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跡，卻讓周湛一瞬間想起了自己的皇兄周鈺，因爲雖然他這是六年之後第一次見到父皇，可是跟父皇面貌相似的面孔，他卻整天都能夠見到。
這個人就是他的皇兄周鈺，周鈺自打三年前幫他教訓了太監之後，就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他雖然對周鈺心中有記恨，但是也很感激，在他生病的時候，也只有周鈺叫來了太醫，願意衣不解帶的看着他，那是周湛能夠在這皇宮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溫暖。
無數次他都想問皇兄，關於他母妃的事情，只是後來一直沒有問出口。
“父皇……”
曾經無數次夢中喊出的稱呼，此時有些變得乾啞，讓周澤楷免不了嘆一口氣，心知都是那舒慧雲的錯，跟這孩子無關，可是心中還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行了，跟朕來吧。”
從椅子上起身，然後走了出去，周湛想要詢問，可是又不敢，只能夠跟着自己的父皇走了出去，之後走了很長一段路程，周湛覺得周圍的景色越來越陌生，卻也不敢多問，身後跟着的王大喜也是面色冷凝。
六年了，舒慧雲和周澤延被關在這宮中的禁閉之處六年的時間了，兩個人從之前還打算偷偷商議逃出來，到現在互相埋怨對方拖了後腿，甚至舒慧雲還認爲，如果湛兒不是周澤延的兒子那該有多好，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卻從未想過，是因爲最開始她給皇帝下毒，纔有如今這個下場的。
當到了那個囚禁着兩人的屋子，王大喜親自去開門，周澤楷緩步而入，跟在後面的周湛不知爲何，忽然覺得有些緊張，等走進屋子裡面之後，發現這屋內一片漆黑，很快，王大喜便拿了夜明珠過來，照亮了整個屋子。
舒慧雲和周澤延此時眯着眼睛，本來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此時猛然間看到光亮，都是有些猝不及防，而周湛則是看着那被囚禁在木棍上的女人，瞬間瞳孔縮緊，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個女人……
雖然那個時候周湛才五歲，可是卻已經很聰明瞭，記得舒慧雲的長相，這六年裡面他一直在想母妃到底犯了什麼錯誤，做了什麼事情，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候見到母妃。
“母妃……”
沒忍住叫出了聲，讓本來眯着眼睛的舒慧雲趕緊睜開了眼睛，努力的想要看到眼前的人，發現這次來的人除了周澤楷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少年，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周湛。
“湛兒……我的湛兒……”
沒忍住眼淚馬上就落了下來，這些年雖然消磨了舒慧雲對周澤延的愛意，但是卻無法消磨一個女人的母性，她依舊是每次最擔心的就是周湛，爲了讓周澤楷不殺死周湛，面對周澤楷的要求都盡力的滿足，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沒有被殺死。
一旁的周澤延也是趕忙看向了周湛，他的所有子嗣都被周澤楷殺死，只剩下周湛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期待無比，無論是從子嗣方面還是從復興大業上看，他都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能夠指望了。
周湛雖說看到了母親，卻也明白，母親被父皇這樣關在這裡，定然是犯了錯誤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如此下場，頓時看向父皇，他沒有開口求情，因爲知道，既然父皇將他帶來至此，那麼肯定是要告訴他母親當年的事情的。
周澤楷很滿意這孩子的聰慧，笑眯眯的看向這如今兩看相厭的愛侶。
“如今這孩子已經長大了，應該到知道他身世的時候了，愛妃，你說是讓朕親自告訴他，還是你來告訴他？”
人總是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就像是當初舒慧雲一邊享受皇貴妃的待遇一邊跟周澤延私通的時候就該知道，如果事發之後，他們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以及這個孩子，會落得多麼尷尬的地步。
私生子……這個在古代大環境下，被人鄙視的身份，若是讓外人知道，周湛別說現在二皇子的身份，就說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還是一回事！
舒慧雲看向兒子激動的眼神忽然凝固，目光落在周澤楷的身上，她其實有些不瞭解這個人，總覺得那次自己下了寒冰丸之後，這個人病癒之後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雖然系統掃描不出來這個人是否是重生，可是舒慧雲還是看不清這個男人了……
她利用系統的一切來保證自己的兒子能夠好好的活着，其實心裡未嘗沒有一絲絲的懷疑，到了如今，她知道兒子還活着，其實心裡才放了心。
周湛聽到這話，卻是心裡一個咯噔，目光終於落在了一旁那個男人身上，心中有一個巨大的猜測讓他臉色蒼白，他雖然沒見過這個男人，可是卻是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跟自己的相似，比起皇兄，他似乎跟父皇長相併不相似，而如今看到這個男人之後，周湛終於知道自己像誰了。
“湛兒……湛兒……都是母妃對不起你……是母妃對不起你……”
這個時候，舒慧雲看着兒子那蒼白的面孔，已經知道兒子恐怕猜出了答案，狼狽不堪的道歉，卻是沒有勇氣說出兒子其實是周澤延的孩子，之前的時候她一直以爲自己會成功讓兒子坐上龍椅，自己成爲太后，那麼這件事情也就無人可知，可是如今，舒慧雲想了六年才明白，自己這樣的所作所爲，曝光之後，該是讓這個兒子多麼的難堪。
原本是皇帝的兒子，天之驕子，可是一轉眼變成了一個王爺的私生子，還是個被抄家的王爺，自己的母妃竟然還背叛了皇帝跟人私通，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毀掉周湛的一切了。
周湛聽着母親帶着哭腔的聲音，只覺得腦袋裡面轟隆轟隆的，此時才明白髮生的一切，自己竟然不是父皇的兒子，而是母妃跟人私通產下的私生子！母妃私通的事情在六年前被父皇發現，然後被關在了這裡，而他，則徹底的被父皇厭惡……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結果，周湛眼睛通紅，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住，卻是說不出一句話，想要擡頭看看自己的父皇，卻忽然想起，自己不是皇帝的兒子，哪有什麼資格喊父皇？
“行了，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周澤楷看着這孩子眼圈通紅，就知道這孩子的聰慧，伸出手拍怕周湛的肩膀說道。
“你的皇兄三年前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卻依舊願意照顧你，朕當年知曉這件事情也是十分震驚，無法面對你，可是這一切並非你的錯，湛兒，朕如今帶你知道事實真相，便是讓你知道，這六年來朕心中的想法，大喜會告訴你當年發生的一切，你好好聽一下，若是有什麼想法，再告訴朕。”
說完之後，周澤楷轉身就走，有些事情不用多說，對於周湛這樣聰明的孩子，讓他自己知道真相，纔是對他最好的結果。
周湛便站在這個囚禁了他父親母親的這個屋子中，從王大喜的口中得知了當年的一切，無論是母妃對周澤楷下毒，還是纏綿病榻的皇后，以及不能生育的貴妃，這一切都是由於母妃的貪心。
“我的父皇只有一個。”
知道這一切的周湛，忽然變得冷靜了下來，讓王大喜出去了，自己留在了那間屋子裡面。
之後周澤楷在養心殿便接到了來自暗衛最新的消息。
二皇子周湛親手殺死了皇貴妃舒慧雲和三王爺周澤延，第二日，周湛便自請去周氏皇陵守墓，知道這消息的周鈺雖然想阻攔，卻被拒絕，周澤楷親自審批了這件事情。
而周湛，則是在弒父殺母之後，徹底遠離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