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坤雖然是在笑，但他問詢聲裡卻充滿了緊張，縣一高如此輝煌的成果全是黃景耀一個人帶來的，如果他隨後就遠走他校，一高的輝煌也頂多是一閃即逝的流星，閃過就沒了。
今天之前，哪怕也見證過無數次各種外校領導來拉攏黃景耀的事，楊學坤還真沒提過這方面的事，這是他於去年第二次月考成績出來，和黃景耀談話結束後的首次問詢。
會這麼做不是他不在意，是去年那次談話楊學坤就說過，期中和第二次月考五班裡成績接連爆發，還是逆轉性的爆發，從那時起黃景耀就不會缺外校拉攏，他當時建議對方先認真執教完這一年，等高考結果出來再決定，一旦那樣黃景耀也能把自身能力完全發揮出來，就算還有外校拉攏，給他的條件也會更好更高，當時黃景耀也答應下了。
就是這些他纔沒有再提此事，不是他也在等高考，是明確說過一次黃景耀也答應了，事後他在重複提讓黃景耀以後也留在一高的話題，會給人一種不信任對方當初所言的意思。
這就容易讓人反感，會適得其反。
另一方面，楊學坤還親眼見證過黃景耀被一所所外面學校拉攏時的無奈，不習慣也不喜歡那種場面，黃景耀都主動要求學校幫他擋下來，很說明他的性格了，若一高擋下了外校，自己內部多次提及以後的事，更會適得其反吧。
林林總總，這是他如今才說這些的原因，說的晚不是不想說，只是怕引起反感，現在則是不得不提了，高考成績都出來了，手底下學生四個拿了全省前四，其中還不乏於半年多前只是剛入一本線的，就這麼成了狀元榜眼……
他現在再不提，恐怕都沒機會了。
笑着說了一句話後，看黃景耀微微錯愕的樣子，楊學坤才又開口，“其實咱們實話實說，以景耀你如今的實力和名氣，安城一高、同外和同州三中都爭搶着要拉攏你去他們那裡任教，咱們縣一高不管出什麼條件，也不可能比他們更好，很多地方都是大環境的差異，所以太多的我也不敢保證，我只能說如果你繼續留在咱們這裡，不管什麼事我們都會盡全力支持，你的話，在咱們學校不會有任何人反對，哪怕我和樑校長有些合不來，但牽扯到你這裡，我們也會放下一切支持你。”
這也是楊學坤開出來的條件，他沒有明說工資再漲多少，住房安排什麼的了，類似的許諾恐怕黃景耀都聽膩了，而且羅權縣只是一個縣，沒什麼名氣也沒什麼特色，很普通的農業縣。
各方面比起安城市乃至同州那省城，都有着天與地的差距。
具體事項他說再多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名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剛纔所言，盡一切力度支持黃景耀。
一口氣吐出這些話，楊學坤又抽着煙開始等待，等了幾秒鐘看黃景耀在思索，他才笑道，“這事也不用一事片刻回覆我，畢竟牽扯很大，同州市區房價上萬一平，咱們縣剛破三千而已，你去了那裡分套房子各方面都好太多，你好好考慮考慮吧，等你有了決定的時候再告訴我，不管什麼時候有決定都可以打我電話。”
聲落，他才起身走回了辦公室內。
黃景耀則站在原地抽完了一支菸，才苦笑着搖搖頭走向外面，說真的，他心下也有些猶豫不定，沒拿定主意暑假後是繼續留在縣一高還是離開。
原因，剛纔楊學坤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之前高考還沒開始時，外面各種拉攏他的學校給出的條件已經太好，好處太多了，好的足以讓他心動。
以前他毫不猶豫拒絕各種拉攏，一是和五班學生們相處有了感情，二來也受了高考纔是最有分量的磨刀石的影響，但現在這兩個原因似乎都不存在了。
拋開這些他也是個普通人，會受到各種現實社會的因素影響。
帶着猶豫走向宿舍方向，被晨風吹拂的大腦越來越清醒，沿途閒來無聊時四處閒看，看着看着他又笑了。
“如果真要說離開，心裡還有點捨不得呢，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也不是簡單的捨不得，而是這裡有讓他值得留下的原因，感情上去年剛被市一高開除，生活都窘迫時是縣一高收留了他，不管他是怎麼進來的，這就是他敗走市一高後的容身之地，一開始楊學坤給他的照顧也不小，直接提進了高三可以多享受福利待遇。
除此外，羅權縣是他的家鄉。他父母還在老家小學工作，年紀也逐漸大了，大哥一家已經遠走外省，他也一直呆在幾百裡外，總會有些不美。
更別提縣一高給他的已經不少了，做人可以有上進心，但不能只爲了上進心就拋開其他一切。
也是很複雜很多的各種原因糅合在一起，黃景耀纔會在這麼短的路途上下了決定。
有了這決定後他沒有轉身去告訴楊學坤，沒必要那麼刻意，吃過早飯後再在下次碰到時去說也不遲的。
心情重新舒暢起來，等黃景耀剛一走到宿舍樓附近，卻又詫異了一下，此刻在他宿舍門口處，王興傑正雙眼微紅的左看右看，一看到他就發出一聲怪笑，大笑着跑了過來。
伴隨着笑聲，王興傑身後還陸續走出多道身影，除了他父母，還有另外一對黃景耀不認識的中年男女。
“黃老師，我考了662，我考了662！”剛看清情況，王興傑就跑到近前，像是個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般的孩子，激動的眉飛色舞。
黃景耀哭笑不得的狠狠誇獎了他一番，前方的王學東夫婦和另一對中年才也走了過來。
“黃老師，太謝謝你了，我到現在都覺得像是做夢。”到身前時王學東也滿腔複雜的開口道謝，道謝後指着身側道，“對了，我給你介紹下，這是咱們縣衛生局許局長，……”
“老王，別來這套，什麼局長不局長的，我在黃老師這兒就是一個學生家長，哈哈，黃老師，很早就聽聞了你的大名，我還不信咱們縣能有這種人才，嘖嘖，今天高考成績出來，那纔是差點讓我看瞎眼，厲害，厲害啊。”王學東話都沒說完，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就大笑着打斷，滿臉熱情的伸出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