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六章 人道輪迴(二)

一黃楓把孩子遞過來,不服氣地說:“我就不行你能哄得住。”

王瓊接過寶寶,搖了幾下,嘴裡說了聲:“好了好了,小豪別哭,媽媽在呢……”

神奇無比的,小寶寶好似聽到了一般,哭聲戛然而止。

黃楓手捂額頭,嘴裡說道:“天,這小子現在已經聽懂人話了,難道你小子不覺得,小豪這名,是那麼的難聽嗎?”

有着一個平凡的母親,奇葩的爹的黃依豪,逐漸長大,在母親的教導之下,黃依豪逐漸地學會了踏踏實實做人,可在奇葩父親的教導下,黃依豪學會了人要保持夢想。

爹的夢想,真是奇特;爹的夢想,真是不切實際。

黃依豪五歲那年,不甘平凡的爹決定停薪留職,南下打拼,發誓要混出人樣來,把大門牙母子接下去當闊太太,富二代。

整整五年時間,一家人相距甚少,在外漂泊的爹每次電話回來,都說自己混得很好,都說自己即將發財發大財。

十年過去,爹到中年,兩鬢開始斑白,夢想依然還有,激情依然充足,可戰果寥寥。

黃依豪十五歲那年春節,爹回來,猴子伯伯找到了奇葩爹,徹夜長嘆,第二天,黃依豪過去的時候,發現爹的房子裡堆滿了啤酒瓶。

奇葩的爹表示:“老子啤酒喝多了,肚子漲圓了,飄不動了,決定回來上班。”

那一刻,黃依豪看到母親的雙眼之中,亮晶晶的。

爹回來了,夢想依然還在,上班是老實了,可是每到週末,就帶着黃依豪騎着山地車,到處去跑,領略大自然的美好風光。

不止一次,黃楓站在高高的山巔,張開了雙臂,對黃依豪說道:“小豪,你看我的背後,那兒有着浩瀚無垠的星空,有着數不清的星辰,難道,你不覺得,如果我們能夠翱翔虛空,穿梭星辰,那纔是一個大男兒的美好人生嗎?”

有一次,黃依豪看看黃楓已經挺起的大肚腩,嘴裡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見:“爹,你這個夢想,有兩個辦法,可以實現。”

黃楓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莫名的表情,嘴裡哇哇大叫:“小豪,哈哈哈,你終於沒有被你媽那胸無大志給徹底同化,你終於是有着我天生的冒險基因,說說,說說,這個夢想,可以怎麼實現?”

黃依豪一本正經地說道:“這第一個辦法,你跟老媽再努力一把,爭取生個老二,然後,從小把老二當成宇航員培養,搞不好國家開發神舟100的時候,老二就能選中,跑去飛躍虛空,穿梭宇宙了……”

黃楓偏着腦袋想了想,摸摸自己的大肚腩,嘴裡說道:“這個方法,難度有點大了,沒看老爸如今的肚子已經大了,而且鬥志也被你媽的胸無大志給磨掉了許多,說說第二種切實可行的辦法。”

黃依豪精神一振:“第二種辦法,那就是,找一個隱世門派,比如少林,比如崑崙什麼的,去修仙問道,破開虛空……”

話沒說完,黃楓一個腦瓜崩敲了過來:“好你個黃依豪,居然看網絡小說,不知道馬上要高中了嗎?還看這些玩意兒,我敲死你個不聽話的……”

黃依豪一躍而起,躲開老子的二指禪,嘴裡大聲說道:“爹,這可是你說的啊,人要有夢想,沒有追求不可怕,夢想都失去,那就真是生無可戀了也。”

黃楓追了幾步,氣喘吁吁,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有我老黃家的優秀基因,人,就是要充滿夢想。”

無論是黃家家傳的基因是多麼的優秀,可是最終,黃依豪依然是秉承了母親王瓊踏實務實的習慣和作風。

一個平平凡凡的,學習成績中上的學生,考上一個普普通通中上的大學,學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專業,找了一份穩穩當當的工作……

按照母親的期望,找了一個相貌平平,樸實的妻子,結婚,生子,養家餬口。

唯獨傳承了黃楓的,就是喜歡帶着孩子,外出郊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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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平平淡淡。

那一年,黃依豪不知不覺有了五十多歲,兒子已經長大成人,準備結婚生子,母親病重,黃依豪守在病牀之前。

母親的雙手,已經如同枯木般枯槁,褶皺的皮膚沒有了一點光澤,代表了母親最典型形象的兩顆大門牙,不知什麼時候早已下崗,此時也已經成爲了歷史。

奇葩的爹,現在也已經跑不動了,經常感嘆的一句話就是,歲月不饒人啊!

病牀之前,黃依豪聽到母親柔聲說道:“楓,我知道,是我一輩子拖累了你,讓你的心始終得不到自由,始終無法自由地飛翔,對不起,我其實也給了你機會,你下去那些年,我以爲你會飛出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黃依豪看到父親伸出雙手,輕輕地撫摸着母親滿是褶皺的小手,大大咧咧地說道:“當時吧,我使勁地撲棱着自己的翅膀,拼命地想向外飛翔,遺憾的是時運不濟,沒飛起來,話說,當時我要是發達了,搞不好真就拋妻棄子,飛向更遼闊的天空去了。”

母親的臉上,綻放出異樣的光輝:“我其實早就把你看穿了,你就是一張嘴,不要裝了,我知道你心中現在很忐忑,很害怕,也很無助,不過不要緊的,楓子,我走之後,小豪會照顧好你的,他的個性隨我,老實務實,忠實孝順……”

黃依豪叫了一聲:“媽”。

母親柔和地看了過來:“小豪,人都說,兒子是母親上輩子的情人,我真的感謝你來陪我,你讓我驕傲。”

黃依豪低聲說道:“媽,別說了,好好休息,爹都流淚了呢。”

母親轉頭看向黃楓:“耶,楓子,你不是說,你一輩子都不會流淚的嗎?怎麼了,我這都還沒走呢,你就受不住了?”

父親轉身過來,雙手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瓊,其實我當年飛出去,只是希望能夠發達了,讓我們的家庭生活更加美好,能夠給小豪博取一個更加光彩的未來,可是,我沒能成功,對不起,白白讓你一個人苦了那麼多年。”

黃依豪默默地走出病房,將房門輕輕地掩上,在醫院的吸菸區,點上了一支菸,默默地沉入到了煙霧之中。

母親走了,走的時候很幸福。母親的幸福很簡單,父親在身邊,自己平平安安,這就是母親最大的幸福。

大大咧咧,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充滿了夢想,在許多人眼中嚴重不靠譜的奇葩爹,在母親去世後,硬撐了兩年,終於撐不住了,也病倒在了牀上。

父親也去世了,走的時候,還在罵罵咧咧,說是該死的大門牙在下面直催他,生怕他在上邊找老伴什麼的云云。

猴子伯伯,秋伯伯都來送行,他們兩個,其實年紀更大,老得不行了,就在父親去世之後,兩個大伯說出了心裡話:“小豪,你爹他嘴硬了一輩子,可是就連我們都明白,他其實是個情感的依賴症患者,你把兩老合葬在一起吧,你爹雖然要面子沒說,但他知道,我們會說的……”

父母都走了,自己也老了。

母親和父親,都只是平常人。

自己也是。

父親有夢想,自己也有。

可是在母親的教導之下,自己比父親多了一些認知,一個平凡人,可以有夢想,可以去奮鬥,可是當不能實現夢想的時候,自己就必須向現實妥協,學會接受,學會適應,因爲,那纔是真正的生活。

父親說他嚮往無垠星空,自己的內心,其實更加嚮往,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就會仰望星空,無限遐想,有的時候,自己好似就成了真正的修仙問道者,破空而去,飛天遁地。

父親爲了夢想,曾經放飛過自我,曾經不顧一切地拼搏過,可是自己沒有,自己的一生,按照母親的希望,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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