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宮殿深處，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嘆息聲。
寒玉宮的主人，九尾國的王，此時，低着頭，恭立在那名老人的身旁，一動不動，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從她微微抖動的雙肩，可以看出，此刻她的心情，並不平靜。
老人像是不動的石雕，坐在黑暗之中，滄桑的目光，望向那座，令寒玉宮所有的人，都不敢褻瀆的水晶宮。
宮裡有棺，棺裡有她。
少年的鮮血，染紅了花瓣，染紅了她，也染紅了老人那渾濁而略帶悵惘的眼眸。
老人看着那名少年，看着那名躺在花瓣中的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嘴脣沒有動，卻再次發出了一聲嘆息。
“都是可憐人啊……”
女王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袖中的雙手，握成了拳頭，聲音中帶着無窮無盡的怨恨：“都是因爲他，嚶嚶才……”
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復雜，喃喃地道：“不怪他，不怪他……嚶嚶是因爲我這個老不死的，纔去的那裡，而他，則是因爲嚶嚶，纔去的那裡。他爲嚶嚶而死，嚶嚶也爲他而殉情，不能怪他……”
女王恨聲道：“可是他，還活着！”
老人渾濁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個滿臉淚水的少年，手心裡，握着一塊泛着幽幽藍光的玉，用似乎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他還活着……那麼，這份緣，這世命，就讓他，自己來選擇。”
女王低下了高貴的頭顱，跪在了地上，哭泣道：“娘，那是我的女兒啊。”
老人收回目光，轉過頭來，慈祥地看着她，輕聲道：“那也是他的人啊，更是嚶嚶的命，和他們的命……讓他自己選擇吧，如果你想要嚶嚶開心，幸福。”
女王的身子，微微顫抖，像是悲痛，又像是恐懼。
但是她並沒有再說什麼。
許久之後，她方緩緩地站起了身，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再次恢復了女王的高冷，道：“女兒，遵命。”
…
水晶宮殿，水晶棺前。
少年跪在她的身旁，血流滿地，滿臉淚水，嘴裡輕聲呢喃着，像是正在對她訴說着什麼。
白的花瓣，紅的血。
他用遲來的溫聲細語，以及他的命，來祭奠。
當他流着淚水，握着她冰涼的小手，傾訴完了一切，爬在她的身邊，準備與她永遠在一起時，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前方的冰臺之上。
女王穿着素白的拖地長袍，面容冰冷，眯着雙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依舊是那麼的威嚴與高傲。
“你，很想死嗎？”
她開口問道，聲音裡似乎沒有飽含着任何情緒。
少年沒有擡頭，沒有看他，靜靜地爬在女孩的身邊，像是已經死了靈魂的軀殼，一動不動。
女王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讓她就這麼沉睡下去，你陪着她，一起去死。或許在某個時間，某個世界，你們在輪迴之後，又相見了。”
少年依舊不動。
“第二選擇是，你把她救活，然後她永遠失去了輪迴的機會，永無輪迴。有了今生，再無來世。就像是煙花一樣，只絢爛那麼一瞬，從此，永遠消失。”
少年的身子猛然一顫，擡起頭，看向了她。
女王的嘴脣開始顫抖，聲音不再像是最初一樣平靜，道：“希望你……用心選擇。”
少年沒有選擇，而是看着她，顫聲道：“怎麼救？”
女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看着他，許久之後，方嘆息了一聲，道：“你終究，還是做出了這個，自私的選擇。”
她沉默下來，目光在少女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停留了片刻，方重新看向了他，道：“嚶嚶在臨死之前，激發了某個可以穿梭今生來世的寶物，她的魂魄沒有離去，而是被收在那件寶物之中。但是，她的記憶和執念，以及某些很重要的東西，或許，都去了來世。所以，你需要去來世，尋找到她的來世之身，殺了她，奪回嚶嚶所有的東西。這樣，嚶嚶就有可能復活了。但是，她將，再也沒有來世，永遠沒有。”
少年身子微微顫抖，站起身，臉色蒼白地道：“怎麼去？怎麼找到她……她的來世之身？”
女王盯着他的眼眸，道：“你，做出選擇了嗎？”
少年低下頭，看着那張令他心碎的絕美容顏，沉默了許久，方點了點頭，道：“是的。”
他不是自私，只求見她一世，卻要毀她永世。
而是，他或許有辦法，讓她這一世，永遠活着，永遠不需要來世！
就算，就算沒有來世，那又怎樣？
他活一世，只會這一世的永恆。
如果她不再輪迴，那麼，他會陪着她一起，永不輪迴！
女王看着他，沉默了許久，方緩緩地道：“想要去來世，你需要先尋找到十二枚誅仙字，喚醒嚶嚶沉睡的魂魄，然後利用那十二枚誅仙字，和那件可以穿梭來世的寶物，打通來世通道。去了那邊，你自然就會見到她的來世之身。記住，一定要殺了來世的她，才能救回現在的她。”
“順便告訴你一聲，哆蘿與你的選擇一樣。她已經去了魯國，那裡，有一枚誅仙字。”
“但，我對她，不報任何希望。”
少年沒有再說話。
他緩緩地伸出了手，從少女的秀髮上，拿下了一片潔白的花瓣，握在了掌心。
然後，他轉過身，帶着滿身的傷痕，和掌心的芳香，蹣跚離去。
宮外，沒有月光，卻一片雪白。
黑夜，終究不是太黑。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