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號繼續在深空航道飛行，主樓處的會議早已結束，大部分與會者都乘坐着自己的私人浮空艇離開了蚩尤號。
這一次會議無非是寇如海以及其背後勢力的一次警告和表態，對於上面決定犧牲那支艦隊和0010號城市那支前線被圍困的邊境部隊，寇如海他們完全不贊同。
千百年來的戰鬥，犧牲已經成了常態，面對災厄，大部分戰士都視死如歸，生死都讓不少人麻木了，但這不代表就可以隨意因爲這種緣由犧牲這些日日夜夜守衛前線的戰士們。
一旦開了這個頭，未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情。
災厄壓境，人類還要窩裡鬥，那還有什麼勝算？
此刻的主樓除了負手而立的寇如海，就只有掀下了黑斗篷兜帽的黑夜之影，她站在寇如海身旁，手裡拿着一個高腳杯，杯中幽綠色的特供酒香氣怡人，但她卻沒多少心思品嚐。
“老師，這樣做真的好嘛？”黑夜之影忽然開口，她的魅音收斂了不少，面對寇如海，她十分尊敬。
這個老人是她親口求來極夜擔任總教官，也是她踏入玩家序列之前最尊重的老師。
他戎馬一生兩百年餘年光陰，本該退居後方安享晚年，卻被她拉進了漩渦裡，黑夜之影一直對這件事很愧疚，但她實在找不到第二個總教官的合適人選。
一個能將極夜精神傳遞給後來者的完美導師。
“好不好，不是我說了算。但他們這麼做真的太過分！”寇如海看着她，眼中露出難得的一絲慈祥，不怒而威的臉龐上皺紋密佈，有着說不出的疲倦，“邊境部隊是爲了誰在拼命？說捨棄就捨棄，還搭上一支浮空艇艦隊？他們是不是安逸太久，忘記了當初的艱苦。”
黑夜之影沒有說話，關於政事，她一向閉口不言。現在邊境守備勢力有三部分組成，軍部邊境部隊、玩家小隊以及守夜人。
第三者性質特殊，不予考慮。
玩家小隊只接受玩家協會管轄，而玩家協會是卡塔斯兆菲委員會所創立，獨立於任何勢力之外，只有軍部邊境部隊受制於巨頭勢力們。
0010號邊防城市不算重災區，駐守部隊都是軍部的人，這一次外出狩獵被困，彈盡糧絕，等待着空投支援，要是知道他們的生死早就被決定好了，會不會非常絕望。
“一旦塔羅牌出手了，我們這邊就會有玩家小隊過去救援，不過他們的求救信號是三天前發來的，可見情勢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再拖延下去，那支邊境部隊還能剩下幾個人？”寇如海重重嘆氣，邊境部隊的歷練是每一個軍部士兵都逃不過去的，不過一般都是爲期一週，運氣不好纔會跟出去一起狩獵。
但正因爲大家都經歷過那份艱苦，感受過邊境部隊的壓力，他們才更加尊重那些常年累月守衛邊境的戰士，這樣的做法，豈不是讓他們都心寒？
“哼，等你們的人到，黃花菜都涼了。”黑夜之影冷哼一聲，抿了一口酒，陰影之下的絕美容顏泛起一絲好看的紅暈，她其實不勝酒力，但卻格外鍾愛各種美酒，熟知的人請她幫忙，都知道用美酒比任何珍寶都管用。
“事在人爲，你晉級那麼多年了，還看不透？”寇如海苦笑一聲，這些年下來，他的心早就涼透，只希望後輩中能出一個真正的玩家擔起先輩們的重任，將那份信念的火種繼續播撒下去。
“看透什麼？白王無上，這個口號現在都在七大陸傳爛了，他要是有當年那個人......”黑夜之影還沒說完，就被寇如海給生生打算了。
“不可妄議五王！”他怒目圓睜，聲音驟然加重，“這麼大年紀了，你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白王也是我們能討論的嗎？”
“白王無上。”黑夜之影不爲所動，俏皮地做了一個白家的手勢，語氣裡盡是嘲諷，“就算他逼着我們所有人喊這個口號，都掩蓋不了當初他不戰而逃的事實，哼，我就是要說，他真要到了神靈百現的層次，能感應到我這麼遠的地方說他壞話，我也認了。”
“好了好了，你呀你，改不了這毛病，未來如何承擔極夜的大任。”寇如海眼神中露出一絲無奈，對於這個徒弟，他是又愛又恨，這麼多年弟子教導下來，就是她最有天分，也走的最遠。
可那性格也給她惹了不少麻煩。
“極夜大任？老師你說笑啦，不是有辰龍、寅虎他們嗎？怎麼也輪不到我這條小蛇吧，我嘛，專心做好我的極夜之主就行了。”黑夜之影撇了撇嘴，她最討厭的就是當領袖這些事情了，太煩太煩，還不如多研究魔法，想辦法提升玩家等級來得實在。
“嘖，你可不是小蛇，是美女蛇，是毒蛇。”寇如海微笑，“好了好了，你這次過來應該不止這點事情吧，說來聽聽，拐彎抹角的不像是你啊。”
“哈哈，果然瞞不過你。”黑夜之影將手裡的軍供酒一口飲盡，幽幽說道，“我收了個小徒弟，叫李想，就是你們極夜最新一期的畢業生。”
“哦？少見，我們的巳蛇大美女居然會收連大學都沒進的小鬼爲徒，我記得這小子，白家後裔，你不是最討厭白家嘛。”寇如海眯了眯眼睛，一副老謀深算的表情，“李想長得也不是很帥啊，你怎麼看上他的？”
“這您就不用管啦，總之他現在是我的人了，您呢就和梟好好提點下，別想着搞我的人，不然別說是一個准將，就算他後面那堆人，我也不怕！”黑夜之影聲音猛地變得十分冷厲，“對了，他老婆不是那個奈德麗家族的biao子嘛，聽說死的那個兒子不是她親生的？她還不知道？”
“你想幹嘛，別做多餘的事情啊，現在上面都盯着梟，這個瘋子暫時不能動，奈德麗家族也是個大麻煩，還有那個狂鐵的母親，更是個瘋子中的瘋子。”寇如海連忙說道，生怕這個徒弟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你說的我會傳達，梟也不會拉下臉對付李想這麼一個小鬼，但說不定會在終極試煉上找一羣世家子弟來找他麻煩。”
“這我管不了，小孩子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但要是有玩家出手對付李想，我美女蛇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黑夜之影將高腳杯倒扣在欄杆上，星光照射過來，折射出美麗的光澤。
“這酒味道不錯。”
“你喜歡我派人給你送幾箱來。”
“浮空艇艦隊明天就出發了？”
“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怎麼，有認識的小鬼在那個炮灰艦隊裡？”寇如海目光深邃，對於黑夜之影，他太瞭解了，一開口就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不是我，是李想，他一個朋友是艦隊的人，老師你有沒有辦法幫她出來？是一個叫王重月的小女孩。”
“王重月？王家那個？我知道，之前王家就託人給我來信了，還有好幾個准將也試探了下我，這小女孩的背景還可以啊，她老爹只是個大校，這關係可真夠深的。”寇如海恍然大悟，“不過她自己拒絕了，誰說都不好使。”
“自己拒絕？”黑夜之影揉了揉腦袋，自己去送死？怎麼這李想的朋友一個比一個奇怪，明知道活不下來，也要去送，這是什麼操作？
“是，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王家現在估計還在鬧翻天呢，要不你讓李想自己和她說說。”寇如海聳了聳肩，“李想啊，你還真是關心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
“不可說，不可說。”黑夜之影連忙擺手，掏出通訊儀給李想發了個簡訊。
只有簡單的八個字。
“浮空艦隊，明日啓程。”
收到信息的李想剛從修行狀態中出來，他盯着簡訊看了許久，立即發了個語音申請給王重月。
那邊過了許久才接通。
“喂，是李想？”王重月的聲音一聽就有點沙啞和疲倦。
“嗯。”
“有事？”
“明天，不要去。”李想實在找不出什麼詞彙，只能這麼說道。
那邊沉默了許久。
“謝謝你，李想。”
然後就掛斷了。
他看着極夜通訊儀，心裡忽然有點鬱結。
黑夜之影的意思很明顯，艦隊計劃照常，那極可能就是軍部最後決定犧牲他們做炮灰了，無論如何，想到自己認識的人會死，他怎麼也無法淡然接受，但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自己的力量太小，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王重月有她的考慮。
只是這種無力感，讓他又回憶起了當初白珊珊帶走野瞳時的感覺。
力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變強，只有變強才能不受任何人的擺佈。
某浮空艇艦隊宿舍。
剛從浴室走出來，一絲不掛，身材姣好的王重月脖子上掛着白毛巾，溼漉漉的頭髮水珠一滴滴落下，上鋪坐着同樣赤身的美麗少女，手裡拿着一個空啤酒罐，牀上也堆滿了這些空罐子，原本四人的宿舍此時只剩下她們兩人，略微有些冷清。
“默默，你其實不用陪我。”王重月走過去，將她手裡的空罐子接了過來，“我......”
王重月不願意離開是因爲同樣遭難的還有0010號城市的邊境被困部隊，而她已經得知自己的初戀，那位學長也在那支部隊裡，她知道這樣很瘋狂，但暗戀了那麼多年，心裡唯一有過的男人，她是怎麼都不能看着他死去的。
就算是死，也要最後再見他一面。
名叫默默的少女搖了搖頭，只是伸出手臂將王重月給緊緊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