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族也只是和我們一樣的凡人。”白王又補充了一句，視線上揚，似乎在回憶着什麼東西，“有血有肉，長得一樣，除了能掌控災厄女神之外，和我們並無別緻。”
“新世界在永恆之門的後面？”李想並不意外這個答案，若這個世界真有神靈存在，他也不意外，但從目前看，帝族是人類的概率最大。
他們藏匿在永恆之門後面，躲在新世界裡，通過操縱災厄女神控制着外面七大陸的人類。
“是，也不是。”白王看着他，默然，片刻後才繼續說道，“這個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我不能說。”
“我聽極夜大人說，‘刷新’的效果已經大幅度減弱了，既然是這樣，是不是意味着帝族在影響力在不斷減少？”李想看着白王，將積存已久的問題一股腦兒都拋了出來，“我感覺你不畏懼帝族，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先選擇沉默，之後又出手幫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白王視線下移，有點不太適應。
不知道多少年了。
自從妹妹死後，再也沒有人敢站在他的身側，用這種平等的語氣，這種態度來詢問自己，“你到底想要什麼？”
太像了。
“無敵，自然無所畏懼。我等待的只是一個時機，一個能將七大陸和外面世界徹底統一的時機。”白王沒有隱瞞，這是他第一次將心中所想透露給別人聽。
在他的感知裡，這個使命也許無法靠他一個人完成，如果說要有一個繼承者的話，眼前的少年是最合適的。
“藍星時期，我們的世界是完整統一的。即便遠古來自外域的支配者們逐漸統治了星空，依舊無法入侵到我們的家園，直到人類紀元被毀滅，藍星破碎，世界變得分崩離析，我們不得不經歷數百年的苦難時期才慢慢崛起。”
白王右手一揮，幻化出一幅幅燦爛絢麗的景象。
“現在的人類內部還不和諧，我們需要等待更好的時機，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他看着眼前變幻莫測的星球圖象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災難和戰爭。
“你似乎對古歷史很瞭解？”白王將手一揮，抹去了空氣裡的幻象，聲音低沉而悠遠。
李想點了點頭，他來自藍星時期，對他們而言的古歷史，只是他經歷過的一個人生罷了。
“有句古話，我很贊同，因此這也是我摒棄燈塔理念的原因。”白王伸手輕點，空氣裡慢慢浮現出幾個蒼勁有力的金色大字。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
從白王宮殿出來後的李想神色嚴肅，他握着晶核朝淨心堂一步步走去，全然沒有理會周圍指指點點的一羣白家子弟。
李想的迴歸觸動了不少人敏感的神經，若是他真的被白王收回祖祠，那必然會引起一波巨大的動盪。
以李想的戰力，排進繼承者序列前五是妥妥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會被他所影響，手頭的資源必將緊縮一部分，沒人願意他回來。
各個分家與旁系悄然聯合，準備以他的出身爲由誓死反對李想回歸白家。
邪首白莉莉和愚者蘭斯洛的兒子，單單這重身份就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拒絕這個提議。
連帶着之前已經迴歸白家的野瞳也被拉出來議論紛紛。
當然，那些放任底下人大肆反對的老祖們並不會真的對野瞳動手，他們知道，野瞳是白王唯一的女兒，既然他不顧所有人反對將她接回了白家，那麼現在還冒頭針對野瞳的人，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們也明白，不管自己這邊怎麼鬧，最終決定權依舊在白王手裡，只要他發話，沒人敢反對，也不會有人反對。
這種信仰已經根深蒂固到骨子裡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擔憂，所緊張的事情，在當事人李想眼裡連屁都不是，他沒有在乎過，也從未考慮過回白家。
事情鬧得越沸沸揚揚，只會讓白王心裡越失望。
他沒能從白王口中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礙於某些原因，他似乎無法明確解惑，但能知道帝族並非神靈也足夠了。
李想從不畏懼和人作戰，要對方真是能操縱生死、掌控輪迴的神靈，那麼又另當別論了。
淨心堂裡，白靈依舊那樣跪坐在蒲團上養神，只是在見到他手中那一顆晶核後澄澈的眸子裡倏忽間冒出了一層層溼潤的霧氣。
他真的這麼做了。
兩人相對無言，李想將晶核慢慢放在她的面前便告別了。
“我和彌茶還有約，先走了。靈兒姐姐，你好好休養，星空亂流再見。”
出了淨心堂，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越野車上一臉好奇卻又不敢開口詢問的白彌茶。
這丫頭沒個消停，用通訊儀催促着他出來見面，說是有要事商量。
李想無奈，每次和白彌茶見面，聽她說有要事商量，一般都很坑。
幾次都是這樣。
“呦，李想表哥。”白彌茶見他出來了，連忙揮手。
“切，你這叫的一點都不誠心。”李想一邊吐槽她一邊上了越野車，一臉緊張地看她，“要去哪裡？先說好了，我是不會再給你當免費打手了。”
“知道了知道了，弄得我一直在坑你似的，放心，這次一定是好事。”白彌茶神神秘秘地回了一句，讓李想心裡更加不安。
“你越是這麼說，我越是不太安心。”李想雙手抱頭，靠在座椅上，“說吧，要是真得和人打，我也得有個心裡準備，不是麼？”
“說了不是就不是啦，你這蠢貨怎麼就不信我呢？”白彌茶一邊開車一邊張牙舞爪，活脫脫一隻母豹子的模樣。
“嘖，你現在的模樣和那時求我跟你一起回白家的樣子，天壤之別啊。”李想不禁感慨，雖然之前他一直沒想過白彌茶也能做出那種小女兒姿態，嗯，還蠻可愛的。
“砰！”
越野車猛地一陣抖動。
差點和一輛迎面開來的蒸汽機車撞在一起。
那輛蒸汽機車上跳下幾個白家子弟，罵罵咧咧，正打算找他們算賬，一看到車上是白彌茶，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跑回車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彷彿是爲了佐證她的霸道和野蠻一般。
“哇，你是想害死我麼？這麼快的速度，還不減速。”李想抓着扶手，後怕地說道。
“李想。”
“幹嘛？”
“下車！”
“？”
“你這個混蛋，我要和你決鬥！”
白彌茶俏臉微紅，胸口起伏不定，一手指着陸地，一手按着方向盤，終於忍無可忍。
這傢伙什麼不好說，非要說那次最讓她害羞的時刻！
......
一個小時後，被白彌茶撞得幾乎七零八落的越野車驟然駛入一個偏僻的鄉鎮裡。
很難想象在白家族地附近居然還會有這麼樸素的城鎮，就和當初李想見到冬零嵐一家時的燈塔小鎮一般，彷彿還活在上個時代中，鎮民都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其實七大陸都有不少這樣的城鎮，裡面生活的人跟不上飛速變化的時代，也不願意爲了跟隨時代而遺失本心，他們就這樣過着小日子，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家人一起渡過溫馨而簡單的生活。
世界無論怎樣變化，他們都一如最初。
沒有災厄，沒有玩家，沒有魔術，沒有機械，只有平和與寧靜。
越野車的轟鳴聲停在了小鎮外。
“下車，車子聲音太大了，進去不好。”白彌茶一扯安全帶，從車上一躍而下，沒料到觸動了剛纔“決鬥”時的傷口，差點沒站穩。
李想看到後偷笑幾聲，也是跳下，同樣牽扯到傷口，疼得哇哇直叫。
“你還真敢下口咬，屬老虎的嗎？”李想一邊抱怨一邊跟着她往小鎮裡走去。
小鎮很安靜，來來往往的鎮民生活單純幸福，在見到白彌茶和李想後紛紛報以真摯的笑容。
“彌茶小姐好！”
“彌茶小姐，這是帶了男朋友回來嗎？”
“彌茶小姐的男朋友好帥啊！”
“去去去，做你們的事情去。”白彌茶俏臉一紅，揮手驅趕了一些好事的鎮民，回頭對李想解釋了起來，“你可別想歪了。”
“我想歪什麼？”李想嘿嘿一笑，“你好像和這裡的人很熟？”
“嗯。”白彌茶熟練地帶着他在小鎮裡繞彎，只要看到他們兩人，那些樸素的鎮民都會滿懷笑容和感激地打起招呼，“每一個擁有繼承者序列的白家子弟都能得到一塊封地，享受家族的保護，在封地裡，你可以擁有自己定製的律法，不必聽家族差遣。”
“這原本是爲了讓一些最後沒能兌現天賦，意外隕落的白家子弟可以妥善安置家人，不被其他旁系分家欺負的政策。”
李想點頭，這很人性化。
比起崇尚狼性競爭的黑王紀家，這條政策實在太友好了。
家族內部的競爭有時候比外部還強，一旦有人隕落，要是沒人出手援助，可能整個小家族都會煙消雲散。
但有了這個政策，至少能讓成功進入家族繼承者序列的年輕子弟不再有後顧之憂。
“我家裡雖然除了我沒有第二個能拿出手的人，但父母輩和爺爺輩都很強勢，在第四分家幾乎說一不二，即便我失敗了，只要我們這一代人能培育出優秀的下一代，就不會讓家族香火斷掉，因此我的封地家裡沒有任何要求。”
白彌茶隨手拿起剛纔送來的一個果子，放到嘴裡一咬。
汁液飛濺，香甜入口。
“我每一次代表家族出戰，都會用浮空艇載回一批無家可歸的普通人，他們都是我創造的戰爭的受害者，我將他們安置在這裡，過上新的生活，起初，我不能被他們理解，也不被家裡理解。”
“家裡職責我浪費資源，任性跋扈，時間久了，我就更加懶得去理會他們，唯我獨尊，想什麼做什麼，不知不覺就養成了這樣的性格。”
白彌茶看了眼這個寧和的小鎮。
“和那些乖乖女，懂得小鳥依人的傢伙比起來，我大概一無是處，肯定嫁不出去吧！家裡給我安排了好幾次相親，對方都被我揍得跟豬頭似的，落荒而逃，哈哈哈。”白彌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該自豪，被我這樣揍居然也沒事，哼，老孃就算要嫁，也得嫁個比我強的男人，不是麼？一副弱雞模樣，牀下不行，大概率牀上也不太行......”
“等等，好好說話怎麼就突然車軲轆壓到我臉上了？”李想剛想安慰她，冷不防被超高的車速給一下子甩飛了出去。
“我說的是實話嘛......”
“別這樣裝可愛，我會吐。”
“李想，你找打！”
兩人又打鬧了一陣，白彌茶帶着他坐在地上，忽然說道：“十年，我從被他們人人喊打，到認可，用了十年時間。現在他們不再罵我冷血女魔頭，也不會再提當初我帶兵摧毀他們家園的事情，所以我堅信，只要努力，一切都會變好，不是麼？”
“是。”李想鄭重點頭。
“走，說了那麼多廢話，也該帶你去做正事了。”白彌茶跳起來，一把拉起李想，朝着鎮中心跑去。
鎮中心是小鎮最繁華的地方，坐落着幾個店鋪，還有一個超級大的教堂。
教堂外，幾名修女正在傳道佈施。
一個嬌小可愛的身影在人羣裡不斷穿梭，分發着手裡的傳單，洋溢着歡快的笑容。
“哥哥，姐姐，你們週日來教堂嗎？我們會舉辦一場盛大的音樂會哦。”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來，將手裡的傳單往李想手裡塞。
他低頭去接，忽然愣了下。
“小雨？”
“李想哥哥！”
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正是那時他執行第一次任務時遇見的路雨。
身形修長，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冬零嵐順着路雨的叫聲看來，手裡的傳單“嘩啦啦”全部掉在了地上。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李想轉頭看白彌茶，發現她正一臉笑容看着自己。
“李想哥哥，真的是你嗎？”路雨鼻子一酸，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直接飛撲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