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怎麼啦?”梅如雪的聲音,顯然見林安欲言又止,有些不明白。
林安還未回答,景剴突然站起來走到門口,動作有些衝動。
“雪兒,進來吧。”景剴喊道,聲音不高,卻隱隱透着威嚴。
梅如雪挾着一身淡淡的花香走進溫如玉的書房,吃驚地看着景剴,道:“皇上也在這兒?我怎麼未見你的鑾駕在門外?”
“若是我坐鑾駕過來,若是雪兒看到朕的鑾駕在門外,還會再進來麼?”景剴淡淡地道,語意中卻分明含着質問。
溫如玉勉強側了身,向梅如雪遞過一個擔憂的眼神,驚鴻般掠過。
梅如雪看到了,卻垂下眼簾,向景剴翩然施禮,道:“皇上說得好生奇怪,我爲什麼不進來?雪兒平素除了鯤鵬王府與衛國侯府,根本不去其它地方。皇上不是允許我來的麼?”
“可你別忘了,朕已命你*足!如今一月期限未過,你怎敢私自出宮來?”景剴的臉已經沉下來。
梅如雪驀然呆住。
知道溫如玉回來,她已將此事全然忘了。
臉色不*有些發白,此時此刻,在景剴向她說了那麼一通他妒嫉溫如玉的話後,她卻偏偏私自出宮探望溫如玉,且偏偏被景剴撞見。
心不斷往下沉,偷眼看溫如玉,見他安靜地伏在榻上,眼睛看着前面,只有一張側臉向着她,但分明地看到眉宇間有緊張之色。
“皇上……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
“知道如玉回來,摁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了吧?”景剴笑,笑得諷刺,充滿寒意。
梅如雪無言垂首,此情此景,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你違反朕的旨意,可知該當何罪?”景剴再問,聲音冰冷。
“我……但憑皇上處罰。”
景剴盯着她,面容冷峻。
“回去到皇后娘娘那兒,自領二十板子!”一字字說出來,不帶一絲感情。
溫如玉大驚,一下子從榻上下來,想站起來,牽動痛處,幾乎撲倒在地。努力挪動兩步,跪倒在景剴面前,低頭道:“請皇兄饒過雪兒。一切都因爲臣之過,請皇兄讓臣代她受過!”
“大哥!”梅如雪心痛地叫出來。深深自責,怎麼如此不小心?一向那樣冷靜沉穩的人,爲什麼這次失了神?亂了心志?
可是看到溫如玉活着回來,又看到他被杖責,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想見他……
“你?你自己剛受過刑罰,現在居然還說要替她受罰?”景剴既驚且怒地瞪着溫如玉。
溫如玉擡頭,星眸中充滿惶恐,聲音微微顫抖:“皇兄……求你。”
“大哥,不要……”梅如雪的心彷彿突然被鈍刀割過,生生地疼。她怎忍溫如玉爲她受這樣的委曲?
景剴看着溫如玉,看了很久。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第一次看他那麼惶恐不安地求自己。
爲了梅如雪,他那樣放低身架,那樣卑躬屈膝。
他對她——他們倆還當真是情深不渝啊!
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充滿憤怒,然後揮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溫如玉臉上。
溫如玉忍着痛,沒有出聲,脣邊溢出血來。
如果這樣能令他消了氣,免除對梅如雪的責罰,就讓他打吧。
梅如雪被景剴瘋狂的樣子嚇到,一下子呆住,忘了反應。
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溫如玉側倒在地。
“皇上!”梅如雪終於明白過來,衝上來托住他的手,哭出聲來:“是我的錯,不關大哥的事。你要打打我吧。”
景剴瞪着梅如雪。
梅如雪止住哭泣,擡頭默默地看着他,神情反而安定下來。臉上仍然帶着淚痕,看起來猶如一枝帶雨的梨花。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
景剴的目光慢慢變得柔和。
此刻的梅如雪再也不是那個無喜無憂、淡定從容的她了,她在流淚,她看起來那樣哀傷。而這哀傷,竟讓景剴的心悄悄變得柔軟。怒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
手放下來,卻去扶起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和聲道:“朕明白,你是爲如玉擔憂過度。見他安然回來,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朕……不怪你。”
然後又扶起溫如玉,語聲帶了艱澀,目光中充滿懊悔:“如玉,對不起,朕太沖動了。朕明白你們倆的感情……朕只是……逃不過自己的心。你們談吧,朕走了。”
轉身離去。背影竟是那樣孤寂、落寞,將溫如玉的眼睛生生刺疼了。
“大哥,對不起。”梅如雪想要伸手撫上那張臉,卻又忍住,“你不該管我。皇上懲罰我之後自然氣就消了,可你這樣,只會害了自己。”
“我……我此生已負了你,怎能再看你受苦?”溫如玉垂袖,神情黯然,“只是今日我才知……皇上的心……其實也很苦。”
梅如雪將他扶回榻上。
坐下來。
四目相對,多少心語在眼底流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