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啪嗒。
空曠的飛船底層大廳裡。
於宏一個人靜靜的走着，順着無人的，安靜的金屬大廳，穿過一個個閃爍不定的藍色法術陣牆。
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聲音動靜。
飛船安靜的飛行着，他也低頭默默前進着。
“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枯禪的身影唰的一下，從前面牆內的傳送陣中出現。
看到於宏一個人在這，他神色微怔，輕聲問道。
“就是心情有些不好，在這兒散散步……”於宏擡頭看了看他，面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散步啊，我陪你。”枯禪笑了笑。 “檢查得怎麼樣？遺忘症有辦法解決麼？”
他笑容收斂走近了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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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宏微微搖頭，沉默的繼續往前，出了陣法，朝着上去一層的金屬梯子走去。
枯禪緊跟上，眼神似乎有些明白結果了，很多東西，不用問，其實從好友的表現就能看出。
“其實你也不用有壓力。我們能在這裡待這麼久，安安靜靜生活，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這裡可是連天尊也沒到達過的地方。是源災的最深處。”
“是啊，我知道的。”於宏點頭， “我只是，有時候可能被騙了。以爲自己能穩住保住想象中的東西，但現實告訴我，都是假的。”
枯禪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但卻發現無論說什麼都蒼白無力。
最終他只能手拍了拍於宏肩膀。
“或許，就這麼遺忘掉一切，也是一種幸福的解脫。”
“我再研究下……或許能找到更好辦法。”於宏抓住他的手腕將其輕輕放開，然後轉過身，身上紫光一閃，驟然消失不見。
回到黑黑靈，於宏下意識的抓起金屬小雕像，但卻摸了個空。
他隱約記得，自己出門前將雕像放進了桌肚裡。
嘩啦。
於宏一把將抽屜拉開，裡面空空蕩蕩。
他停頓了下，起身，打開電腦，打開裡面新建的文檔，但…文檔中一片空白。
“我記得，好像是記錄過了的……”於宏握緊鼠標，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記錄了什麼。
關掉電腦，他呆呆的坐了一會兒，才盤膝坐下，開始認真修行功法。
現在他能做的，便是儘快提升修爲，然後仔細觀察自己遺忘過程。
只要能抓到遺忘規律，就能大大減輕所有人的壓力。
時間一點點流逝。
很快，又是一年過去。
奧斯飛船內，宴會廳。
所有人又聚集在一起，慶祝新的一年豐收物資，這不只是慶祝儀式，還包含着改善這裡一成不變生活的狀態。
所有人開心的幹着杯，喝着酒，吃着零食肉排蔬果。
於宏，風雪子，浮白，枯禪，等人坐在主位上，沒人說話，只是都默默進食。
於宏看了眼依依身邊多出來的一個空位，那裡好像是個什麼人的位置，但現在沒人記得了。他也記憶有些模糊了。
“遺忘病症的人數上升到了六十多人，我們嘗試了各種方法，包括手術採樣研究，但都無法在記憶區間內找出被遺忘的部分。”浮白輕聲道。
“更麻煩的是，一些法師已經開始遺忘本能了。。。”風雪子眼神難看道。 “忘記怎麼進食，怎麼喝水，怎麼休息，甚至怎麼睜眼閉眼，和呼吸。”
“怎麼處理？”枯禪凝重道。
“我們打算準備一些記錄晶石，將自己認爲重要的東西，儲存進去，再佈置陣法防護…”浮白提議道。
於宏聽着着似曾相似的話語，低下頭，沒有說話。
商議很快便確定了，所有人都嘗試用各種手段，嘗試留住自己的記憶。
但…
兩年後。
又是一年一度的收穫節慶祝日。
奧斯飛船內部，二十多位法師端着酒水來回走動，臉上洋溢着安定的笑容。
於宏，風雪子，浮白，枯禪，四人坐在位置上。
“我們已經在這裡航行了多久了？”於宏問。
“不知道，感覺好像過去很久很久了。”枯禪回道。
“小白龍呢，去休息了麼？”於宏看着自己邊上空出來的位置，心裡升起一絲不妙。
“小白龍？什麼東西？”枯禪愕然。
不只是他，風雪子和浮白也皺眉看向於宏。顯然他們也毫無小白龍的記憶。
於宏看了看幾人的樣子，又看了看不遠處稀稀疏疏四十多人的法師們，不說話了。
“遺忘病症的人數又上升了，我們嘗試了各種方法，包括手術採樣研究，但都無法在記憶區間內找出被遺忘的部分。”風雪子道。
“所以……我們決定，找些實質性的東西來，幫助自己記憶遺忘的東西。”他沉聲道。
“同意。”浮白點頭。
“我也同意。”枯禪舉手道。
輪到於宏，他卻是在發呆。
“正柔？正柔？”浮白連續叫了兩聲，纔將於宏從走神里拉回來。
“你有什麼建議麼？”風雪沉聲問。
“沒……”於宏輕聲道， “我沒建議。”
他看着風雪子繼續重複着之前聽過的內容，眼前的一切，彷彿就像重播的電影，心中的壓抑越發濃郁。
“你們繼續聊吧，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下。”
他終於忍不住，推開椅子，站起身，轉身離開。
留下風雪子三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好吧，看來正柔應該是太累了，我們繼續，讓他好好休息。”浮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於宏沒有停下，反而腳步走得更快…
回到黑黑靈，他仰躺在地，望着頭頂閃耀着陣法金光的天花板，心中涌出以前從未有過的難受。
一切的嘗試，他都試過了。包括用自己的聖力保護幾名法師一整年。
但沒有任何用處。
他保護的那些法師中一樣有五人忘記了施法能力，忘記了行走，忘記了思考，變成了只會躺在牀上的活死人。
‘小白龍沒了，下一個是誰？枯禪？師伯？還是浮白前輩？’
他閉上眼，努力不去想即將到來的遺忘。
‘或許，不是他們消失了，而是我們遺忘掉了他們，所以再也無法看到他們的任何痕跡…他們，沒有死，還在，還活着…”
於宏心中這麼想着，頓時又有了一些動力。
他再度坐起身，鼓起餘力，繼續開始修行。
如果連他都不繼續努力，繼續往前，那麼還有
誰能給大家帶來希望？
抱着這樣的念頭，於宏壓下心中的情緒，沉心修行起來。
數月後…
奧斯飛船內。
主控室中，圓形的會議桌邊，浮白，風雪子，於宏，枯禪，依依，再度聚集一起。
“遺忘病症的人數上升到了十多人，我們嘗試了各種方法，包括手術採樣研究，但都無法在記憶區間內找出被遺忘的部分…”風雪子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於宏靜靜坐在位置上，努力的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記在心裡。
“檢查方面，還要學院長那邊審覈同意後才行，這點枯禪你去說，沒問題吧？”風雪子看向枯禪道。
“我沒問題，學院長是我以前的授課導師，關係還算近。”枯禪點頭。
“學院長？不是柳池渲法師麼？”於宏忽然道。
“柳池渲？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枯禪愣了下。 “當然不是，是菲爾思法師。”
“是嗎？”於宏沒再多說，看到風雪子和浮白都認同的點點頭，並且還開始用一種隱蔽的擔心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再一次忍不住，一下起身。
“我有些累去休息下……”
不等幾人回答，他轉過身快步離去。
回到黑黑靈，他盤坐在窗前，眺望着外面漆黑無垠的未知區域。
就這麼一動不動，坐了很久。
牆上的掛鐘緩緩轉動着，從五點，轉到了十點二十。
嗤。
一道藍色光幕突兀在於宏身後半空中浮現。
“正柔，遺忘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了，我們開個小會吧。”風雪子的面容凝重的出現在其中。
於宏轉過頭，看着光幕。
“師伯，你忘了嗎？我們幾個小時前纔開過小會。”
“沒有吧？”風雪子皺眉， “我才發現情況，打算找人商量對策。”
“是真的……”於宏平靜道， “我，您，浮白前輩，枯禪，依依，都在。”
“等等，你先等下。”風雪子眉頭微蹙， “枯禪是誰？”
於宏一愣，看着師伯毫無作僞的疑惑表情，他的瞳孔慢慢收縮…
唰。
他一下從地上站起身，化爲銀色蛇影，驟然衝出黑黑靈，穿過短暫距離，進入奧斯飛船內部。
飛船內一片空蕩，大廳裡就只有風雪子幾人盤坐在地。
風雪子，浮白，依依都在，似乎都在等他。
“來了？先坐，我整理下情況。飛船內，奧斯
學院的法師出現了集體遺忘現象，我們接到通告，也去檢查了下……”風雪子沉聲道。
“等等！枯禪，枯禪也是學院法師，他在哪！？”於宏落地大聲道。
沒人迴應。
幾人都用一種擔心的眼神注視着他。
“我…不記得學院內有個叫枯禪的人…”浮白低聲道“正柔，你是否記錯了？”
“……”於宏看着風雪子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依依滿臉的擔心，看着浮白悄悄捏動意志鑑定法訣的手。
他心中涌出難以言喻的無力。
“我…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麼？”他嘴脣顫抖着。
沉默。
過了好幾分鐘，風雪子才擔心的輕聲道。
“正柔，你應該是太累了，太多的壓力壓在了你身上，要不，你還是去好好休息下？”
於宏看着三人的眼神，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他轉過身，慢慢化爲蛇影，飛向飛船牆體。
“於宏！”忽地身後傳來一聲大叫。
於宏在半空中回頭，看到是依依。
她站起身，朝着這邊大喊。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