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夕陽慢慢落下, 給連綿遠山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黃暈,蝴蝶們似也飛累了,紛紛沒入草叢中沒了身影。
林宇只覺得自己已被這亦真亦幻的美景所迷醉, 也不去在乎緊貼在身後的人那雙灼灼的眼神。還好這傢伙是隻動眼, 偶爾也只是小小的動些手, 但只侷限於她的發。這些她都還能忍受。就這樣, 兩人各懷心事, 都默默無言,卻營造出一種和諧之美,融入這仙境中, 形成了一幅美妙絕倫的畫卷。
一陣刺耳的蟲鳴聲傳來,把林宇從幻想中喚醒, 她坐了多久?他就一直這麼陪着她?剛想說話, 卻聽身後的人柔聲道:“餓了麼?我們回去吧。”
林宇點點頭, 想站起來,卻冷不防身體被他橫抱而起, 林宇不禁皺眉道:“我可以自己上馬。”
昱王呵呵一笑,“你的傷口剛癒合,不要逞強。”說着輕鬆一跨便躍上了馬背。
晚風呼呼從林宇耳邊刮過,林宇不禁打了個寒噤,身子縮了縮。昱王見狀, 趕忙收緊懷抱, 扯了扯身上的披風護住她並放慢了馬速。見懷中人兒閉着眼似已入眠,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心中升起一股柔情。
經過城門時, 守城的士兵看到是大將軍,且他還懷抱着一人, 剛想大聲施禮以表示其對將軍無比崇敬之情,卻見將軍手指置於脣上對着他冷冷一凜,嚇得他立時下跪噤了聲。當馬蹄聲遠去後,看着馬背上那副偉岸高大的背影,士兵不禁暗暗猜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得大將軍如此重視?而這一疑問,竟成了邊城人民近期內茶餘飯後的話題。
回到府中,下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晚膳。看着這一桌豐盛的美味佳餚,令有些飢餓的林宇不禁胃口大開。再怎麼說也不能虧待了自己不是?見昱王動了筷,她也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也不理會昱王,她只顧埋着頭專心對付碗中的菜,卻發現碗裡的美味堆得越來越高。一擡眼,看到昱王一臉興致地看着她,嘴裡壞壞地笑,“多吃點,長點肉我抱着也舒服些。”
林宇翻了個白眼,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繼續吃飯。她可不想因爲他的一句話而破壞她吃飯的好心情,畢竟,飯菜無罪。
酒足飯飽,林宇滿意地站起身,卻見昱王也走到她跟前,欲伸開雙手。她趕緊退後,這傢伙是不是抱她抱上隱了?見身邊僕人都已不見蹤影,她擡起眼直直看着他,冷冷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勞駕將軍。”
見他一臉的錯愕,她匆匆走出房門,剛走幾步,似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轉過臉道:“謝謝你今天帶我出去看那麼美的風景,也謝謝你今晚的招待。”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留下昱王一人站在那裡,默默看着她的身影良久,眼神裡閃爍着莫名的火花。
次日清晨,林宇剛起身,便聽小蘭叫道:“姑娘,外面好景緻呢!”
見小蘭笑容中有一絲可疑,她詫異地走出房門。突覺眼睛一亮,只見院子裡盡是各色花朵,正綻放着奪目的光彩。風輕輕吹,花香四溢,蜜蜂和蝴蝶在花叢中游弋,令人陶醉。一夜之間,這裡竟然變成了花園!林宇不禁佩服那傢伙的行動力。
沉思間,一人已走到她身後,柔聲道:“喜歡麼?”
未轉身,林宇走到一盆蘭花跟前,看着那抹名貴的長汀素,淡淡道:“所謂空谷幽蘭,清水芙蓉。最美的花,是那開在自然中無拘無束的花朵。若強將它採摘,置於室中,反倒會使它失了那股靈性和自然流露的芳華。”
昱王看着她那一副柔弱的身姿,昨日聽她與丫鬟在院裡的對話,他便暗地裡遣了人弄了些花過來置於院中,他想讓她每天都能看到這些美好的東西,卻沒想到她竟然說了這樣的話。她的外表雖像個嬌豔無比的花朵,但內心卻比石頭還要堅硬。她說的這番話,是否暗指着什麼?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昱王話鋒一轉,便道:“今日我帶你去街市逛逛。”
林宇轉過身看他:“大將軍怎麼這麼空閒?”難道他這個駐守邊關的王爺平日裡只是忙於吃喝玩樂?
昱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氣憤道:“你就那麼想跟我劃開距離?”雖然事情很多,但他爲了能讓她開心,把那些邸報都暫時拋到了一旁,這也意味着晚間他要熬戰到深夜。可他的這一番好意卻被她當成了驢肝肺。
避開他逼人的目光,林宇淡淡回道:“將軍似雁,民女若魚,魚雁本不相干,又何苦強扯在一起?”
聽了她的話,抓住她的手突然往前一拉,她便落入他的懷中。緊緊抱着她的身體,感覺到他的呼吸急促,似乎在隱忍着什麼,卻一直沒有說話。
林宇被他抱在懷中,也不再多說什麼。她有預感,若她再多說一句,也許他便會作出什麼逾越之事。在這檔口,她還是不要太過分爲妙。直到他氣息平穩,她才輕輕掙脫他。
但拉着的手仍然沒有放開,他沉聲道:“我們出去走走!”堅定的口氣不容她拒絕。
林宇嘆了口氣,跟着他走出了院門。
“聽說,大將軍爲了博佳人一笑,竟不惜重金讓人連夜從西域弄了些名貴花過來?” 茶樓裡一人正興致勃勃談論着近日裡邊城最熱門的話題。
“那是,我家兄弟正是被派去弄花了。”另一人喝了口茶不緊不慢說道。
“卻不知是何等絕色,能讓我們的大將軍如此重視。”那人歪着頭,似乎在想象着話題美人的容貌。
“是啊,目前將軍尚未娶妻,他可是京城衆官家小姐們心儀的對象呢,卻未想在邊城這裡迷上了個美人兒,這回可要令那些待嫁姑娘們心痛不已了。”衆人喝着茶,都不住嘆了口氣,心想爲何自己沒這麼好的桃花命,卻又更加對將軍府裡的那人加深了興趣。
茶樓角落裡,坐着四人,三男一女。他們身着異族服飾,一邊品茶一邊默默聽着衆人的談話。偶爾有些人看向這邊,對那女子露出驚豔的眼神,卻被一人冰冷的目光嚇得別過了頭。
這四人中,有一人雖低着頭默默地沉思,卻讓人感覺到他的全身散發出一種凜然之氣,一看就只他是這四人中的首領。但他目光黯淡,只一個勁地喝着茶,聽別人談論着那美人之事,腦中卻被一抹身影填滿,他不由輕嘆:這世上有多少絕色美人?卻不及她一個。
走在街市上,林宇能感覺到衆人的目光都緊盯着自己,幸虧出門前昱王給她戴了個有面紗的帽子,要不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畢竟,跟着身旁這個燙手山芋在一起,到哪裡都會成爲衆人關注的焦點。不過,邊城人雖對她抱着十二萬分的好奇心,卻礙於有大將軍護着,都很自覺地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只是,走着走着,隨着旁邊圍觀的人羣逐漸增多,她越來越感覺到他們是在遊街示衆。那些人的眼神中有好奇,有鄙夷,有興奮,有審視,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她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以後打死她都不跟他出門。
他似乎也感覺到不太對勁,拉着她的手收了收,輕聲道:“對不起。以後我一定易容後再帶你出來。”在平時,他出門逛街市時也沒遇到這樣的場面,真沒想到衆人對他的女人如此感興趣。
林宇搖搖頭,“以後我就在府裡彈彈琴看看書打發時間好了,將軍也不必費心再帶我出門。”
他凝着她,眼神中帶着一種無奈,張口欲言,卻聽一聲吆喝傳來:“各位大爺,若有誰能射中這個碧玉石,不但能得到寶石,還能一親我們香粉閣中幽蘭姑娘的芳澤。”
不遠處一座掛滿紅燈籠的小木樓,一個灰衣大漢在那樓前大聲吆喝着,樓上顯眼處掛着一個眼珠般大小的玉石,寶石旁邊則站着一個穿着粉紅色衣服的女子,只見她蒙着臉,露出兩隻無比清麗的眼,讓人見了爲之迷醉。
聽到那聲吆喝,再看看木樓上那個美麗神秘的女子,人羣中立即騷動起來,一些人已經徑直向那香粉閣走去。
“這是前兩天才來香粉閣的姑娘吧?聽說還沒□□呢。”衆人小聲議論着。
“看那樣子真像是個落魄的官家小姐,哎,可惜可惜。”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到那香粉閣的姑娘身上,畢竟那是能看能觸的,而將軍身邊這個可是遙不可及的。
林宇看着那木樓上的姑娘,興奮道:“我們去把那個碧玉石射下來吧。”那個女子想必也是可憐之人,她不介意他來個英雄救美。
昱王眉頭一豎,“你喜歡那個寶石?府裡有的是,回去再挑!”
說着拉起她就往其他方向走。
林宇回過頭看着樓上女子那幽怨的眼神,嘆了口氣道:“我們去看看好麼?”
昱王見她一再堅持,便無奈地拉着她走到那香粉閣樓下。
不出一刻鐘,香粉閣樓下便聚集了不少人,看起來像是虧本的買賣,但卻在無形中提高了香粉閣的知名度和那姑娘的身價。
早已有人試射了幾下,但都望石興嘆。那寶石放置的角度和高度,真是很刁鑽。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射了有數十人,皆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林宇不禁問了問身旁的昱王:“若將軍出手,會是怎樣?”
昱王只淡淡掃了一眼那寶石,不屑道:“當然不在話下。”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那女子一直看着他的神情,只是他已有心儀之人,他的目光只爲她一人而停留。
這時一個冷靜的聲音響起:“這寶石也不過爾爾。”
林宇回過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眼前,一身普通的漠北國錦袍,長長的黑髮隨意地挽於腦後,年青俊美的臉上難掩其英姿勃發。他站在那裡,高傲的眼神卻在她和昱王身上游移。
一些射不到退下來的人看到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悶聲道:“別口出狂言,要不你來試試!”
男子脣間扯出一抹淡笑,接過手下遞上的一張弓,不着痕跡地走近了林宇,拉起弓稍稍試了試,便對準那寶石揮臂一拉。只聽“嗖”的一聲,離弦之箭帶着勁力射出,從林宇面紗旁飛速而過,面紗因箭力帶起的疾風而輕輕掀起,男子緊盯着她的眼睛剎那間失了神。
只聽一陣歡呼聲傳來,“中了!”
男子淡淡看着那下落的寶石,卻興趣盎然地轉過頭看向林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