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匆匆的宮女兩頰各垂一縷髮絲,凌亂的目光清淺的掃過二人佈滿疑惑的面龐,迅速流轉的眼球在那張歡快的容貌顯得十分伶俐。眼見着自己說不動他們,連忙搬出了正主。
她不慌不忙地上前兩步,手平放在腹前,微笑道“二位,德妃娘娘有旨,請移步至宮內說話,莫再難爲奴婢。”
黃澄尚沉浸於秦覆昔的事情裡,未清醒過來。秦覆昔也恭敬地回答小宮女,她不是那麼有失規矩的人,拱手言道“有勞了,我們也是剛到宮不久,不知娘娘何事相邀?”
“這個奴婢亦是未明,娘娘只交代了定要請來兩位至宮商談,具體事宜二位去了便知。”小宮女言罷,竟是不理會二人,轉身在前方帶路去了。
秦覆昔拉着黃澄的手臂急忙跟上,大概是在宮裡做事久了,舉止行爲不免麻利了些,小宮女的腳步行得飛快,秦覆昔緊趕慢趕還是相差甚遠,索性慢悠悠地邊走邊看。
在心底唏噓不已,自己怎麼就來了聖乾國的後宮呢?居然還被德妃邀請了,簡直是好笑。可她卻怎麼也笑不起來,因爲她朝思暮想的人還未出現。
“哎,你說這德妃叫咱們過去到底能有什麼要緊事啊?我怎麼有種不祥地預感,待會到了宮裡見我眼色行事呦!聽我的保管沒錯。”旁邊的黃澄恢復了混沌的神智,拿肘部杵了杵秦覆昔的側肋,擠眉弄眼得講道。
“噓安靜,”秦覆昔望着走在路上的領頭宮女,朝黃澄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臨近。
黃澄果然是聽話,湊近後聽得秦覆昔低聲道“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你見我眼色,一旦形式不對頭就……”向天翻了個白眼。
“就什麼?”
“算了,我暫時也沒想上應對的策略。注意點兒,總之不會是好事,好事也不會輪到咱們的頭上。明白麼?”思索了很久也沒想出怎麼應對。
“嗯,我聽你的。”黃澄點點頭,笑的一臉陽光燦爛。這一刻,好像讓他爲秦覆昔上刀山,他也願意。
秦覆昔被這笑容險些迷花了眼,她晃了晃腦袋,快步走上前問那宮女“是德妃娘娘派你來的麼?可是,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到?我不是爲難你,別誤會。”
宮女笑了,解釋道“呵呵,瞧您問的這話,奴婢都不知如何回答您呢。不是德妃娘娘的旨意能是誰呀?您跟着就是了。”她笑顏如花,竟是一字不差的完勝秦覆昔,被梗得也的確是窘態畢露。
“哦,好。”隨即,秦覆昔不再問話。又退回了黃澄的側位,她覺得自己有這麼個人陪着,終歸是有些安慰的。
硃紅的高牆長廊邊略過一扇又一扇的宮門,即便是秦覆昔閉目塞耳,仍能聽到門內傳來的歡聲笑語,或鶯歌鈴轉,偶爾空中夾雜着一陣女子的抽泣聲,是從冷宮裡傳來的。
她不願再去爲誰心軟,她清楚那沒有用,換來的或許是更殘忍的對待。
終於,足跡停在了德妃娘娘的大殿門口,並沒有秦覆昔所臆想的歡聲笑語,更無悲切哭聲,能聽到的只是一聲清脆的皮肉響。
“娘娘,二位已請來了。”方纔口齒伶俐的宮女一站到宮門前就立刻蔫了下去,細弱蚊蠅般的迴應着裡的華貴婦人,果然一物降一物。
在宮中人人都是命不由的,命運一向如此安排,又何曾問過本人是否願意?黃澄想要首先邁進去,卻被秦覆昔拉住。
秦覆昔搖了搖頭,黃澄會意。
“快,請他們進來罷。”
秦覆昔等人掀了簾子,一眼便瞥見端坐在高位上用白絹擦着臉的德妃娘娘,她膚色白皙,身穿藍色錦服,橫眉凝視着堂下的幾位少女。
那幾位少女的神色各個複雜,眸子忽明忽暗得閃爍着。準確地說是三位,萱鳶公主、安寧郡主。和之前跟萱鳶鬥嘴的那位太平公主,秦覆昔明白了。
這是要讓她自己和黃澄當一次證人,證實那天發生的事某方是沒有過錯的。而自己當時爲幫襯萱鳶惹惱了太平,可見結果不盡人意,恐怕自己是要再做次惡人了。
“好姐姐,你怎麼纔來啊?都等急了呢,呦!小侍衛也到了呀。”萱鳶最先開了口,咬脣呻怪道秦覆昔來遲,順便將黃澄也給調侃了。
黃澄不太自在,他又撓了撓頭髮,皮笑肉不笑的,“是啊,真是湊巧得很,我和覆昔談話之際,德妃娘娘便派人來接了,我們也不知是何事?只好匆匆趕來了。”
萱鳶靦腆地一笑,未再發話。
另一邊的秦覆昔注意到殿央低首而立的安寧,她用帕子抹淚,嬌嫩的臉頰上被印了五個巴掌印,覆昔走到她身邊時,她才微微擡首,滿懷的委屈希望秦覆昔能替她說句話。
秦覆昔也很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以前安寧曾嫉妒過自己,然而她並沒惡意,本心還是善良的。
“安寧,你可知錯!你怎可爲那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與太平公主爭個是非?你做事未免太過魯莽,叫人掌嘴是爲了讓你長記性,日後再口出妄語沒人能管得了你。”
明明是德妃娘娘不頭腦昏沉,聽信了太平公主一面之詞,反過來又開始訓斥起安寧來了,這卻是何道理?
秦覆昔朝着對立面瞄了一眼,她清晰地看見太平公主正在那兒落井下石的偷笑,上次自己頂撞了她,她怕是要展開報復了,那麼自己也不能任人欺悔。
黃澄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不能直接說出那日的情形,但安寧郡主如此受冤有違良心。他說“娘娘,那天的事情真的不怪安寧郡主,只是太平公主她、她太過……”
“好啊,料想不到你們竟合起火來欺負我?”要說這太平公主竟會演戲,她已帶哭腔。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當日與你理論的是我,與安寧郡主幾位毫無關聯,你勿要歪曲事實。”萱鳶是實打實想應戰。
“嗚嗚,我又犯了什麼錯?是安寧姐姐,她硬要來找我談話,談着談着言語甚是犀利,正好當時你們兩個也在場,你們總不能這樣欺瞞德妃娘娘吧?”
原來,她竟然會這套催人心腸的功夫,簡直令秦覆昔刮目相看。
德妃靠在軟席上揉着太陽穴,她怎麼瞧着局面越來越複雜了?
“你過來,”聞言,秦覆昔上前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