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兒和趙雙姝交好，辛氏心裡其實是不反對的。
人生在世，有幾個閨閣好友很正常。
既是閨閣好友，便無須太過在意對方的身份高低。
“這個我知道，她確實是個極好的，可惜了有那樣一個生母。”辛氏忽然嘆了句。
要是趙雙姝的生母不是裴姨娘，而是寧國公主，那她必然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過這也就是想一想而已，趙雙姝是裴姨娘生的，又怎麼可能會是寧國公主的女兒？
“娘既然知道，也這樣認爲，爲何還要特意來問女兒？”趙雙婉抿了抿嘴，語氣淡淡的。
她面上沒了笑容，辛氏便以爲她是誤會了自己，連忙解釋，“我只是心裡有些詫異，畢竟大丫頭一直都是個膽怯的，可她這兩日的行徑卻……”
辛氏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要說趙雙姝的行徑不合乎尋常吧，這也不對，身爲孫女，討好祖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問題是這事發生在趙雙姝身上，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娘還是別說了，不管大姐姐要做什麼，我都會幫她的。”趙雙婉打斷了她的話。
辛氏面上就有些訕訕的，但她不是那種惡毒之人，點了頭，“也好。”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伯府雖說是周氏管家，但各房都有各自的產業需要打理。
辛氏又坐了會兒，就帶着丫鬟回去了。
“夫人方纔來問，姑娘何必那般態度，怕是夫人又該難過了。”送走了辛氏，鈴蘭低聲勸道。
都說裴姨娘對大姑娘不好，可大姑娘從前還想着討裴姨娘歡心。
可她們姑娘，因着三年前的一件事，從此對夫人態度冷淡了許多，便是到了如今也還是沒有恢復。
她們這些做丫鬟的，心底其實是盼着姑娘能與夫人和好的，畢竟總是親生母女。
趙雙婉不欲多說，朝她擺了擺手，“三日後就是汀蘭書院招募學生的日子，我還要好好溫習功課。”
卻是隻字未提及辛氏。
鈴蘭到底只是個丫鬟，勸多了反而不美，也就只好作罷。
……
這一整天，因着外頭打了霜，到處都是泛着銀白色的冰花。
趙雙姝窩在梧桐居沒再出門，只讓幾個丫鬟打聽些消息。
入了夜，四周靜悄悄的，伯府各處也基本都熄了燈。
“今早二夫人送過來的那盞燈，奴婢添了點燈油進去，用着倒是比咱們梧桐居原先的要好很多。”禪心端着燈盞進來，臉上帶着笑。
趙雙姝從三歲起就開始讀書認字，十歲以後更是每晚溫習，三年如一日地堅持了下來。
天賦異稟是一回事，可光有天賦不去努力，那也是沒用的。
趙雙姝只笑了笑，但沒說話，禪意替她鋪好了被褥，“姑娘這般聰慧，奴婢從來就沒見過幾個，三日後定能榜上有名！”
禪心跟着笑了笑，放好了燈盞，又罩上燈籠，“榜上有名是定然的，端看姑娘此次能否考進前三了。”
統共招募前十六名考生，雖說能考進就已經很厲害了，但她相信以姑娘的能力，前三名還是能搏一搏的。
“你們兩個，我都要被你們說得當了真。”趙雙姝抿嘴一笑。
案桌上鋪着一張潔淨的宣紙，她提筆沾了沾墨水，輕輕落下一行字。
禪意湊過來看，笑着讚道，“姑娘的字寫得真好看！”
禪心就瞅了瞅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又不懂，知道個什麼好不好看的！”
“……”被當衆揭穿，禪意麪上一熱，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可她二人素來如此，早已是相互取笑慣了的，並不往心裡去。
趙雙姝看着二人這般開心的樣子，她心裡也開心，脣角不覺上揚了幾分。
這般，真好！
……
次日便是冬至，闔府上下皆着新衣，處處呈現一派新氣象。
因着要到老夫人院子裡請安，禪心早早地就把趙雙姝喊了起來。
趙雙姝還有些睏倦，她前世死的時候是老婦人，乍然做回小姑娘，這作息難免就有些適應不過來。
“今兒過冬至，老夫人命廚房煮了餃子，各房都領了一份。”禪心端着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擱在桌邊。
又扶着趙雙姝從榻上起來，換了身鵝黃中衣，外罩一件淺粉長裙，及一件純色大袖衫。
“既是過節，便要穿得喜慶一些，”趙雙姝低頭瞅了瞅自己，擡頭笑道，“把昨兒二嬸孃送來的那身正紅的，替我換上吧。”
她雖說是庶女，但並非穿不得正紅色，只有妾室不能穿。
禪心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轉身取了那身正紅色裙裳。
換好了衣裳，禪意正好打了熱水進來，伺候她淨面漱口。
門推開的時候容易帶風進來，趙雙姝冷得搓了搓手，坐在桌前捧着那碗餃子，嗅了嗅，“挺香的，你們也都下去吃吧。”
禪心便笑着回了句，“姑娘先吃，奴婢們不着急。”
冬至這樣的日子，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吃一碗餃子並不算什麼。
知道她性子如此，趙雙姝便也不多說了，慢條斯理地吃起餃子來。
她舉手投足間無一不透着優雅，禪意在邊上看得呆呆的，嘆了句，“姑娘換上這身裙裳後，原就很美了，如今竟連吃個餃子也這般好看！”
雖說趙雙姝內裡是個老婦人，但她如今已經重生，自然也喜歡聽人讚美，朝禪意打趣道，“你這張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往後就是把你嫁了出去，我也不擔心你會受婆家欺負！”
“……”禪意麪頰頓時就羞得通紅，轉身不在她跟前站着了。
過節原就是圖個氣氛，見着禪意這般容易害羞，趙雙姝很不厚道地笑了。
“姑娘可別拿她來打趣了，禪意這丫頭素來就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要再打趣她，怕是她還要跟姑娘急了！”禪心也在一旁跟着笑。
被姑娘打趣也就算了，連禪心也拿她打趣，禪意便瞪了她一眼，氣沖沖地說了句，“姑娘和禪心姐姐聯起手來打趣奴婢，奴婢還是吃餃子去吧！”
說完，逃也似的跑了。
禪心眼裡露出些許無奈，朝趙雙姝看了眼，趙雙姝並未生氣，眼底笑意反而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