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萬生的形貌實在太過普通，不像是一教之主，倒像是一位私塾先生，一躬之後，久久維持不動。
石小樂身上迸發出一股鋒利的劍勢，直刺向對方，但卓萬生恍若未覺，更不曾催動罡氣。
以石小樂的功力，雙方又如此接近，若突起殺意的話，縱然卓萬生是虛元境武帝，也絕不可能擋住。
劍勢散去，石小樂收劍入鞘：“卓教主不必多禮，看來我們有所誤會。”
卓萬生這才起身，眸中帶着歉然：“神風堂主莫怪，幾百年來，曾有三撥人先後冒充神教高手，欲要合併天意教，有一次甚至令天意教人員大損，卓某不得不謹慎，得罪之處，萬望海涵啊。”
這下反倒是石小樂驚奇了，“什麼勢力會冒充神教？”
卓萬生道：“前兩次應該是一撥人，因爲他們的武功路數相同，但卓某實在看不出來歷，倒是第三撥……像極了飛馬王朝的一個勢力，不過卓某不敢確定。”
“什麼勢力？”
“聖天教。”
石小樂大吃一驚。
聖天教三個字，在飛馬王朝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皆因它是聖門四相之首，地位還在少林，武當，普渡峰之上，乃名副其實的正道魁首。
聖天教的影響，可謂無處不在，朝廷，江湖，各處都有它的門人和支脈，甚至三年一度的各州羣英大賽，其主導者便是聖天教。
據聞它與東勝大陸的其他勢力，也有所關聯，所以縱然是大夏王朝，北樑王朝，西域百國等地，亦流傳着聖天教之名。
石小樂一時無法分辨真假，不過他的目的是收服天意教，索性略過不提，開門見山：“此事以後再說，我只問卓教主，是否願意迴歸神教？”
“六百多年來，神教對天意教不聞不問，如今見我教有了起色，便想撿現成的便宜，是把我們當傻子耍嗎？”
卓萬生剛想說話，一名鬍鬚如鋼針，身材如虎豹的魁偉老者走了上來，其氣息，與方纔出手的虛元境武帝如出一轍。
“大長老，我們終究是神教的人，這些年臥薪嚐膽，勤學苦練，不正是爲了神教的復興嗎？”
卓萬生勸解。
大長老冷冷一笑：“老夫當然不會忘記祖宗的遺訓，但是教主，我們天意教爲何不能代表神教，非要回歸所謂的主脈？這些年，我們不一樣過來了，而且發展得很好！”
此話一出，四周圍立刻有很多人響應，聲勢激昂，也有些人沉默不語。
石小樂算是看明白了。
如今的天意教分成了兩派人，一派以卓萬生爲首，大抵是願意迴歸神教的，另一派則以大長老爲首，打算自立門戶。
二人都是虛元境武帝，地位也差相彷彿，所以很難說誰壓得住誰。
當然，也有可能，這只是二人演的一場戲！但以卓萬生最開始的表現看，可能性極低。
“正魔大戰中，神教傷亡慘重，力有不逮，如何還有心力管我們？況且當初我等能夠逃命，還要多虧了神教啊。”
卓萬生的話，令大長老臉色一變，但又立刻恢復了冷然之色。他身後的擁躉不敢質疑教主，但表情卻一個比一個堅定。
比起寄人籬下，自立門戶當然更自由，也更符合武者的心性和利益。
兩大虛元境武帝，石小樂一個也打不過，也不可能讓卓萬生對付大長老，所以事情就僵住了。
大長老身旁，一名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突然上前一步，道：“諸位，回不迴歸神教，其實祖宗早有定言，你們忘了上蒼神鷹嗎？”
議論聲頓時安靜下來，有人喜悅，也有人恨恨地盯着中年。
石小樂連忙問起，經過卓萬生的解釋才知，原來所謂的上蒼神鷹，乃是天意教初代教主，天意上人從西域帶回的一頭異禽。
此禽通曉人性，每每能預知大事，而且格外兇猛，爲天意教的鎮教靈物。
天意上人曾留下箴言，誰能馴服上蒼神鷹，便是天意教的貴人，舉教上下不得違逆其意志。
換言之，若石小樂能馴服上蒼神鷹，令天意教迴歸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大長老晉升虛元境不過兩百多年，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祖宗命令。
但出奇的，面露憂慮的反倒是卓萬生一方，大長老哈哈大笑：“假如神風堂主真是貴人，老夫無所不從。”
“神風堂主不可衝動！上蒼神鷹乃天地異獸，實不相瞞，卓某和大長老都曾打過它的主意，卻差點被上蒼神鷹抓破肚皮，萬萬不可冒險。”
石小樂耳邊響起卓萬生的傳音。
原來如此。
只是上蒼神鷹讓石小樂想起了青風，難道這又是一隻變異動物，會不會與血戰原的天外隕石有關？
而天外隕石，與天外之地又有何聯繫？
幾乎一瞬間，石小樂就下定了決心：“在下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上蒼神鷹。”
他對自己的輕功和生存能力很有信心，就算打不過上蒼神鷹，至不濟也能放棄，總要試一試。
卓萬生還想勸，但大長老率先開口：“教主，神鷹乃聖物，不可褻瀆，神風堂主既然開口，便沒有反悔的道理！”
卓萬生不由捶胸跺足，長嘆了口氣。
大長老心中卻是狂笑。
石小樂不知道的是，馴服上蒼神鷹，並不是失敗了就可以退出，必須在天意秘地待夠兩天兩夜。
三年前，大長老也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堅持了兩天兩夜，渾身多處重傷，他估摸着，若是再延長一天，自己必死無疑。
而石小樂的實力尚且不如自己，別說兩天兩夜，不到一天就能將他逼死！更不用說，他可不會傻傻地袖手旁觀。
神教堂主？
天不留作死之人！
石小樂是個很乾脆的人，半個時辰後，便在天意教衆高層的帶領下，來到了天意秘地之外。
從虛空中的波動看，這裡足足有二十六重虛元境陣法，石小樂花了數十息時間，發現了陣法破綻，暗暗記下，表面卻等待陣法大師開啓陣法。
須臾間，一座光門出現。
“神風堂主，辦法不只一個，切勿強求，保證自身安全爲上。”
卓萬生顯得很不放心，這一路上，他已經陳述了上蒼神鷹的種種厲害之處。
“多謝卓教主關心，在下省得。”
腳尖一點，石小樂沒入光門之中。
“希望不要讓人給他收屍。”
瞥了卓萬生一眼，大長老笑着離開。
……
天意秘地，竟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遠處一輪落日隱在縹緲灰霧之中，偶有風吹過，沉抑中透着蒼涼。
行走了半刻鐘，遠遠地，石小樂看見了一道黑影，它從天際盡頭而來，僅僅一次呼吸，便到了近前，速度之快，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一大片陰影籠罩了石小樂，擡頭看去，他率先對上了一雙冰冷兇厲的金色眼眸，眸中的光芒好似要將他射穿。
但給他最大威脅的卻不是眼睛，而是長達三尺，頂端下彎的尖嘴，彷彿金鐵打造而成，無物不摧，穿破虛空時，竟在身後留下了一長串犀利的破空聲。
危機關頭，石小樂的動作快於意識，一記千丈劍芒對着上空揮出。
磅！
金屬交擊聲響起。
巨鷹的雙翅，每一邊都達到了三丈，羽毛如深金色的翎劍，根根豎立，竟硬撼石小樂的劍芒不弱下風，還將之切成了兩半。
嗖。
如同一道移動狂風，巨鷹的兩隻爪子抓出，抽回，地面就像蛋糕，生生被掀起了數十丈大小的土塊。
似乎沒想到石小樂的動作那麼快，巨鷹眼中閃過一抹人性化的譏誚，速度陡然暴增了一倍，這次連風聲都沒有了，只有一道幻影在長空縱橫，過了許久，才發出恐怖的連環爆炸聲。
此鷹若是拿來當坐騎，簡直就是天下最方便的工具，不僅能翱翔長空萬里，而且往來各地，定會縮短一大半時間。
咣咣咣……
石小樂不斷揮劍，同時抽身閃避，高速移動中，巨鷹的兩隻爪子和尖嘴竟不比中品靈劍遜色，一股股巨力傳遞到石小樂身上，震得他筋骨劇痛，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他這才真切知道上蒼神鷹的可怕。
中品靈劍歸鞘，石小樂用出了春怒劍，這次終於堪堪抵受住了上蒼神鷹的攻擊，但鬥了數十招，上蒼神鷹突然嘴巴大張，一口咬住了春怒劍，差點將劍奪走。
“這畜生還懂得隱藏實力？”
兩隻爪影層層疊疊，遮天蔽日，如果石小樂想避開，勢必放棄春怒劍，關鍵時刻，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散發開來，貫入上蒼神鷹的意識海。
啾！
上蒼神鷹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長鳴。
對手迷茫間，石小樂奪回春怒劍，並用盡全力在其身上連劈十劍，兩根金色翎羽掉落，上蒼神鷹發出冗長痛叫，金色眼瞳立了起來，化爲更狂猛的攻勢。
“好強的防禦，遠勝中品靈兵，精神意識也很強，幾乎不遜色最低等的虛元境武帝。”
石小樂真的驚詫了。
他敢斷定，上蒼神鷹的變異程度，比青風還強了許多倍。
又是一次撲擊，翅膀扇動的力量差點震碎石小樂的護體罡氣，他心念合一，春怒劍乍然飛出。
心雷一劍。
轟隆隆！
雷霆巨響中，春怒劍插入上蒼神鷹的左翅約一寸，點點鮮血飛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