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宋令姿衝着韓少陵慧黠一笑：“原來是你大哥吩咐你，你才盡心盡力爲我做事，虧我還以爲你是熱心人。剛纔還想着，等你大哥回來，我在他面前，好好爲你邀功。”
韓少陵一怔，撓頭：“嫂子，你就別爲難我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令姿撲哧一笑：“我是和你說着玩的。這幾次，幸虧有你幫我，不然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些事情，也許在男人看來是無所謂的，對女人來說，卻是很重要的。”宋令姿見韓少陵皺着眉頭，輕聲解釋：“我身爲他的妻子，若是對他不聞不問，就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到了宋令姿的公寓樓下，宋令姿和高洋洋下車，韓少陵直接轉道去了公司上班。目送韓少陵的車遠去，宋令姿將高洋洋帶回了自己的公寓。“說吧，昨晚到底怎麼一回事？”好他高這。t7sh。
高洋洋舉起右手，信誓旦旦保證。“我不會和她來往，真的，令姿，我發誓。”
“他呀，就是一個富二代，不，應該算是富三代。”韓少陵提起沈彥就有了幾分笑容。“他這個人出名的大方。以前在學校時候，就是出了名愛花錢的主，比起我們這些官二代，官三代更加威風。”
“我沒事，你也別想太多了。”宋令姿不想聽下去，愛情對她來說很遙遠。“我和你哥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就好了。”
韓少陵淡淡一笑：“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大哥聽到了，還以爲我在你面前耍大爺呢。”
“對。”韓少陵沒有否認，“他還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以前讀書的時候，但凡喜歡上什麼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不說我和你大哥的事情，還是說說那個沈先生，他到底是什麼人？”宋令姿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婚姻之道，如人飲水，何況，真正困在婚姻裡的人是她宋令姿，並不是韓少陵，箇中的滋味，很難說的明白，也很難說得清楚。
宋令姿的臉陰沉沉的，眉梢眼角含着一絲薄怒。
宋令姿的話看似矛盾，其實並不矛盾。撒謊是人的天姓，不管是誰，都有可能撒謊，一個人不能因爲某些人的謊言，就輕易去否定那個人的價值，同樣地，也不能因爲某些美麗的謊言，輕易去相信別人。作爲一個成年人，必須要學會判斷，誰是真心的，誰是假意的。善意的謊言，或者無傷大雅的謊言，可以當成生活中的一種調劑，心懷惡意的謊言或者暗藏禍心的謊言，就是一種陷阱，踩進去，只能怪自己蠢，不能怪任何人。
“警察沒有辦法，就把我們安排到孤兒院。”高洋洋想起那段日子，心裡就涌起了一抹惶恐。“那是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孤兒院沒有足夠的經費，每個孩子的食物都是有限的，只能夠維生，不能夠填飽肚子。於是，一些比較強壯的孤兒就開始掠奪食物。我身子弱，力氣小，常常搶不過他們，只能天天餓着肚子，喝着白開水充飢。”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令姿的脣角露出一絲恬淡的笑意。“不一定說的清清楚楚，只希望他能親口告訴我，他出門在外是去旅行了，還是出差，或者執行任務。”
高洋洋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了，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渦。
“那後來呢？孩子有沒有跳下來？”高洋洋很關心這個問題。
韓少陵點頭，並沒有嫌棄宋令姿囉嗦。有些事情，他心裡是有數的，宋令姿會對他說這些話，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來對待。
“那是當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估計他的道行更上一層，是有錢能使磨推鬼。”宋令姿對沈彥的印象不怎麼好。“這種人，你跟他來往，多少防着一點。”
“嫂子，我希望你能體諒一下大哥。”韓少陵心中閃過一絲苦澀，他是最清楚韓少廷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在軍隊裡，尤其是在特種部隊，過的就是刀鋒舔血的日子。“這些年，他爲了韓家做了很多事情。我這個做弟弟的，什麼都幫不上他，只能乾着急。”
宋令姿見她哭了，又有幾分心軟。“我知道你捨不得這麼多年的情分，可是，洋洋，高圓圓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你繼續和她來往，哪一天，真的會被她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這個時候，韓少陵也察覺到不對勁，前後一想，立即明白了宋令姿的意思，不禁搖頭：“你別小看人家，就算他是敗家子，也是一個有本事的敗家子。”
“你說得到，也要做得到纔是。”宋令姿真的怕高圓圓回頭又說了幾句軟話，這個傻丫頭，就乖乖信了人家的話。“若是讓我知道你和她來往，以後，你也別來找我了。我的心臟弱，經不起一次又一次的驚嚇。”
“人在社會行走，總是帶着不同的面具。”韓少陵看着前方的路況，對宋令姿說出自己的看法。“你又怎麼能肯定，敗家子不是他的一個面具？”
宋令姿看到她這副樣子，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泄。“你現在跟我說對不起有用嗎？你惹了一次又一次的麻煩，若不是少陵出面幫我擺平，這些事情不會這麼快解決的。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他是我的小叔子，不是我老公。就算是我老公，也不能無限次的這麼幫我，你懂嗎？”
高洋洋吞了吞口水，“圓圓打電話求救，我才……”
“你長腦子了沒有？”宋令姿恨鐵不成鋼，“她是什麼人，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這個女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別說是害你，殺了你都做得出。”
“不管多麼親密的人，都有可能對你撒謊。你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學會分辨別人的話。”宋令姿看着高洋洋，一個字一個字說下去。“就算是我，也有可能對你撒謊，你能做的，就是學會判斷我話裡的真假。不過，你不能因爲別人的某些謊言，就否認這個人，也不能因爲某些人的謊言，就輕易去相信他們。”
高洋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令姿，我明白你的意思。”高洋洋的智商不低，她的單純，是因爲她不想把人心想得太複雜，太功利。“我和圓圓，都是被人販子拐賣的。當我記事的時候，就是在柺子裡手裡轉了一次又一次。他們把我賣給不同的人，然後趁着這些人不注意的時候，又悄悄把我帶走，然後再拿去賣。後來，警察破了那單案子，解救了我們這些孩子，可惜，我們的年齡太小，大多不記得親生父母是誰。”
“那是自然，他家是挖礦的。”韓少陵沒有察覺到宋令姿話裡隱藏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下去。“估計他爸爸掙的錢，他花幾輩子都花不完。”
什麼叫花錢的主？直白一點，就是敗家子。
三個人已經走到了停車場，韓少陵打開車門，讓宋令姿坐到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上，然後又打開後車門，讓高洋洋坐進後排，最後，他回到駕駛座上，踩足油門，將車緩緩開出停車場。
“對不起，令姿。”高洋洋低下頭，一臉歉疚。
高洋洋豎起耳朵，她知道，宋令姿說的故事，肯定有她的理由。
韓少陵若有所悟。“下次，大哥回來了，我跟他說說。不過，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她活了兩世，心靈的年齡早就超過了生理上的年齡。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爲了愛情奮不顧身的宋令姿，不再是那個爲了男人的甜言蜜語，心甘情願付出一切的宋令姿。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求安定的女人，一個需要家的女人。
“他聽到了，就讓他聽到了，你怕他什麼？三天兩頭的不着家，我還沒有跟他算這筆賬呢。”宋令姿鼓着腮幫子，對韓少陵抱怨了幾句：“我有時候很懷疑，我和你哥是夫妻，還是同居關係？他一遇到事情，二話不說，就不見人影，留我一個守在家裡。”
宋令姿眼皮一直跳。“他這個姓子，不會爲他惹來禍事？”
宋令姿點到爲止，沒有繼續囉嗦下去，她知道，韓少陵在商場上也是一個狠角色，絕對不是她所見到的這個樣子。就如他所說的，每個人都帶着面具，不同的場合，不同的面具。
“原來如此。”宋令姿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到底，不是他家的底蘊厚，而是國家的礦藏豐富啊。”
“我們相依爲命這麼多年，什麼東西都是一起分享，一起承擔。”高洋洋想起那些日子，嘴裡充滿了苦澀。“那個時候，日子是苦了點，卻是無憂無慮的。等我們十八歲的時候，就被孤兒院趕了出來，我們只能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自己。我的運氣比圓圓好，認識你和你母親，之後，就由你們供我讀書，供我的生活費。可是圓圓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她一直靠自己，也只能靠她自己。”
宋令姿蹙起眉頭，“照你這樣說，這個人城府極深？”
“這就是他的本事。”韓少陵笑着回答。“你別小看金錢的魔力，很少人能拒絕金錢的誘惑。”
“父親看着孩子猶豫不決，就對孩子說‘不管是誰說的話，你都要學會自己判斷。就算我是你的父親，我也有可能對你說謊。你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分辨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孩子聽完這席話，決定去賭，他閉上眼睛，跳了下來，父親牢牢接住他，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父親說的話，也不全是假的，我說能接住你，就一定能接住你。’”
“嫂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和大哥談談這件事的。”韓少陵也覺得宋令姿的話有幾分道理，做妻子的，對丈夫的去向不聞不問，算什麼妻子？“有些事情，我和大哥可能疏忽了，不過，你要相信大哥，他心裡是有你的。”
“敗家子還分有本事跟沒本事的嗎？”宋令姿莞爾一笑。“我今天受教了。”
宋令姿靜默不語。韓少廷心裡有她又怎麼樣？她只是他的妻子，僅此而已。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打工賺錢，就是想幫她。”宋令姿對這件事的印象很深。“但凡我媽媽給你買了裙子，如果你有兩條，一定送一條給她。洋洋，她對你有恩，你何嘗對她沒有恩惠？朋友也好，親人也好，都不能算計的太真，可她卻一筆筆算着。我現在問你，你這筆恩情，打算還到幾時？”
“我不是不體諒他。做軍人的，就是在刀尖上舔血，我只是希望他每次出門之前，跟我做個交代。至少，要讓我知道他去做什麼，去了哪裡，讓我心裡有個底，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知道，一點妻子的樣子都沒有。”宋令姿知道韓少廷的生活是離不開部隊，她也不會勉強韓少廷來遷就自己，夫妻之間，互相包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別人問我，你老公去了哪裡，我卻答不上來，這種滋味太難受了。”
“看不出他家的底蘊這樣豐厚啊。”宋令姿話中暗含機鋒。換一個簡單的說法，就是沈家屬於特有錢的那種，若是換成其他人，早就申請破產了，沈彥也沒有機會爲禍人間。
走在宋令姿背後的高洋洋，十分羨慕宋令姿能輕鬆自如地和韓少陵說話，而她，只能偷偷跟在身後，用眼角去看他，就連和他說話的勇氣，她都沒有。
“嫂子，不管你心裡想什麼，我都希望你多給大哥一點時間。他這個人慢熱，對誰都這樣，可他要是想對一個人好，那真的是非常好。”韓少陵知道自己插手不了人家夫妻間的事情，說這些話，無非是希望宋令姿對韓少廷寬容一點，給他多一點時間去了解，去適應彼此的夫妻關係。“有些話，他又喜歡藏在心裡頭，卻不代表他是漠不關心的。至少，你們結婚之後，我覺得，他對你還是很在乎的。”
韓少陵見宋令姿沉默不語，心裡閃過一絲擔憂。“嫂子，你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一些不好的……”
宋令姿冷眼瞧着她，並不相信她的誓言。見高洋洋頹喪地放下手，宋令姿才緩緩開口：“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韓少陵轉了方向盤兩圈，拐了一個彎，往宋令姿的公寓開去。
宋令姿喝了一口水，才慢慢講起這個故事：“在外國的農村裡，有個小孩子，他拿了梯子，想爬上樹摘水果，又怕跌下來，就找了他父親幫忙。他父親看到兒子爬上樹，就悄悄地把梯子收起來。孩子摘了水果，想下來，結果，發現梯子不見了。孩子大哭，要父親去找梯子。父親對孩子說‘你跳下來吧，我接住你。’孩子破涕而笑，就準備跳下來。結果，父親又對孩子說‘萬一我沒有接住你，你跌下來，也別哭鼻子。’孩子看着父親，猶豫不決。”
高圓圓抹去眼淚，點了點頭：“我以後不會和她再來往的。”
“停？”見高洋洋似乎想辯解的樣子，宋令姿做出停止的手勢。“我不想聽你解釋，高洋洋，我告訴你，我可以幫你一次，兩次，但是我不是救世主，不會每次都這麼巧，剛好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的。只要再出一點偏差，我可以告訴你，神仙也救不了你。好運氣，最多給你用一次兩次的，不會每次都這樣巧，讓你輕易逃脫的。”
說起這些心酸往事，高洋洋還是落了淚。“後來有一天，我的食物又被人奪走了，是圓圓拼着命幫我搶回來。你能想象一下，就這麼一塊饅頭，我們幾個孩子，就像打仗一樣，把對方狠狠地往死裡揍。令姿，就從那刻開始，我就欠了高圓圓。”
“如果說恩情，也許我一早還清楚了。”高洋洋抽出面巾，抹去淚痕。“或許，我是捨不得這麼多年的情分。就算你買一隻狗，一直養在身邊，也會有點感情，何況，那個人和我親如姐妹。我若是翻臉不認人，別說是你，就是我自己，我都覺得自己可怕。”高洋洋對宋令姿很坦白。“令姿，我不想讓你失望，不想讓你覺得，你和你母親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結果，就是養了一隻白眼狼。”
“如果一個人，想做一件好事，事先就想着要回報，我勸那個人最好不要做。”宋令姿明白高洋洋的心思，她一直覺得虧欠了她們母女。“如果我想要回報，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去投資，你明白嗎？從一開始，我認識你，想資助你，是因爲你夠勤奮，夠努力。我和我媽都不是那種人，仗着一點滴水之恩，指使你做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幫助你，對我們是舉手之勞，對你而言，卻是改變命運的開始。”
高洋洋苦笑：“令姿，受恩惠的那個人，不是你，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