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馬蹄踏踏,急聲未歇。
一行人策馬穿行,飛快略過樹叢。他們的身上多少都帶着點血污,眼神也帶着殺氣,衣服多數已經破敗,那割裂之痕,一眼便能看出他們剛剛經過怎樣的殊死搏鬥。
眼見着前面就是一塊巨石,一人突然說道,“殿下,暫且休息一下!馬匹也快不行了!”
爲的那人偏過頭,臉上隨有些污濁,但那眸子卻十分清明——此人不是皇甫千崇,還能是誰?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好!”而後指着前方的大石塊道,“就到那兒去休息一下!”
“是!”衆人齊聲應和。
一行人來到石塊旁,下馬之後,或餵馬,或放哨,無需贅言,分工合作十分默契。
付嶺東給皇甫千崇遞去水袋,而後道,“殿下,那羣殺手應該是追不上來了!”
皇甫千崇喝着水,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點了點頭,“師傅!我沒事。”
付嶺東知道他心情不好,微微頷,而後不再多言,走到旁邊,讓他一個人呆着。
回京路上遇上大皇子派來的殺手,又在半途聽聞皇上駕崩的消息,千崇的心情自然會不好。
雖然他們早前就收到樑王秘密送來的遺詔,對此事也算有所準備,但是,他們沒想到皇上走得這麼快!
這一路上,單單殺手他們就逃過不下四次,可見這大皇子趕盡殺絕之心!
“不好!”突然一個侍衛衝了過來,“有人來了!”
衆人聞聲,立即警惕起來,皇甫千崇也一把就站了起來,冷聲道,“多少人?!”
“至少一百人,而且聽聲音,人強馬壯……”
幾人聞言無不愕然,皇甫千崇更是用力咬了咬牙。
之前派出的都是十幾個殺手,現在皇甫千嶽竟然連軍隊都派來了!還真是非要取了自己的性命不可啊!
若只是十幾人,他們還能抵擋一下,但一百人,還都是精兵……他們早前逃過四次追殺,早已疲憊不堪,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對方人多勢衆,他們完全沒辦法。
現在,馬匹也都累了,若是勉強上路,跑到一半也同樣會被他們追上!
到時候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該怎麼辦?腦中思緒萬千,皇甫千崇卻只擰了下眉,便做下決定,“讓馬獨跑,以誘敵離去!”
“是!”衆人齊聲應喝。
一個侍衛站了出來,朝皇甫千崇拱了下手,“殿下!馬獨跑,行不了多遠,由屬下在後頭崔趕如此能行得遠一些!”
皇甫千崇微微張了張嘴,他知道這意味着要犧牲這個侍衛……
“殿下!請您成全!由屬下爲您爭取時間!”
“殿下!”其餘人知道他心中難以抉擇,齊聲催促着。
皇甫千崇咬牙閉了閉眼,只能沉然點了下頭,而後看向他,“小心點!見勢不對即刻就逃,不要猶豫!”
“是!”侍衛領命立即趕着馬匹而去。
付嶺東等人則護着皇甫千崇朝着林間的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刻鐘後,大隊人馬隨即趕到,朝着馬蹄踏印留下的方向而去。
皇甫千崇等人的坐騎連續跑了三天以上,早已疲憊不堪,即使沒載着人,也一樣跑不過追兵的快馬。
很快追兵就追到了身後!
侍衛回過身,就見來者是臨近城鎮的守兵,心下不由大駭。
想了想,這才偏過身看向密林道,“殿下快走!”喊罷,又是一陣快馬加鞭。
不過轉眼間,追兵已經包圍上來,領頭的守兵知道皇甫千崇帶着的都是最忠心的下屬,無論他們怎麼逼供,也不可能鬆口。
更何況現在是要找到他,沒時間多做停留,於是便下令殺了侍衛。
無需他們動手,侍衛冷笑一聲,擡手就用刀摸了脖子。
“大人,我們往哪裡追?”一人如是問道。
領頭的守兵想了一會,便道,“我們兵分三路!賊子定是會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的,一路隨我繼續向前追!一路就在這附近搜尋,剩下一路往回走,往密林中搜尋。”
“是!”百餘人領命,迅分成三隊,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皇甫千崇卻遇上了更大的危機!
原來蔣闊除了以捉拿流寇爲名,派出追兵之外,同時也讓刺客繼續追蹤皇甫千崇一行人。
此時,刺客正巧與一行人在林間相遇!
雙方一見面,便是刀光劍影,腥風血雨。
閻無情等人來時,就見雙方拼殺的你死我活,戰況膠着,十分激烈。
原來,他們在受清影的委託後,很快便找到了皇甫千崇,一路跟隨着他。但爲了不被其現,一直隔得較遠,皇甫千崇等人逃進密林之時,他們一時沒有跟上,便失了方向,在林間轉悠了許久,聽到兵戈交錯之聲,這才趕了過來。
好在,還不算遲。閻無情長鬚一口氣,見刺客與一行人護佑損傷,但很明顯一行人正處於下風,便想,剛剛那羣追兵若是折返回來,他們便逃不掉了!
這裡必須戰決!
“行了!該我們上了!”閻無情說着,偏過頭,看向手下。
幾人默然頷,而後默契的排好陣型,拔刀就朝戰圈中突入。
閻羅殿的人突然出現,雙方皆嚇了一跳。
敵我不明間,閻無情乘機將刺客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是誰?!皇甫千崇,乘勢踹開身前的那個刺客,反手就是一劍,狠狠刺進對方的心臟,血污立刻就在他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他將劍拔出,擡頭就見這羣不明來路的人很快就將刺客悉數剿滅。
侍衛們不知對方來路,即使這羣人剛剛幫了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迅回到皇甫千崇身邊,擺好架勢,警惕地盯着對方。
將刺客解決,閻無情等人收好兵刃,朝皇甫千崇等人走去。
“殿下,他們是閻羅殿的人!”付嶺東在他耳邊快說道。
閻羅殿?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難道他們也是蔣闊派來殺自己的嗎?若是要殺他,又爲何要出手幫他呢?
皇甫千崇想不透,擡眼就見閻無情在他五步開外停了下來。許是因爲他身邊的護衛一個個都繃着臉,看着似乎不信任他們吧?
他暗襯着,擰了下眉,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第章 向東!
閻無情聽他這口氣就知道,他已經認出了他們是閻羅殿的人,拱了拱手,解釋道,“三皇子殿下,在下是閻羅殿,閻無情。我們是風幫的三小姐,風影兒派來援助您的!”
閻無情?那不是閻羅殿的少主子麼?
風幫三小姐?風幫?難道是落塵聽到消息派來的人?!風幫和閻羅殿之間什麼時候有了牽連?還有,風幫何時有了三小姐?他可是從未聽落塵說過他有過什麼妹妹纔對。
皇甫千崇心中有着無數疑問,卻聽閻無情催促道,“總之,在下也不是很清楚風小姐此舉何意。只知道風小姐也同樣受到蔣闊的追殺,是她讓在下一定要保住三皇子殿下。我們這一路一直暗中跟着你們,若不是剛剛情況危急,我們也不會現身。當前沒時間解釋太多,那羣跑遠的追兵隨時可能會折返回來!三皇子,我等既然幫了您,便不會害您!請隨我等速速撤離。”
皇甫千崇覺得此人雖然看似孤冷,但他卻看不到他對自己有殺意,再回想剛剛他們出手相救,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雖然不知這個風小姐爲何也被蔣闊追殺,但既然有着共同的敵人,便算是同一陣線的。
“好!”皇甫千崇選擇相信他,朝侍衛們點了點頭。
閻無情朝他頷首,而後道,“風小姐說,若是遇上追兵,便萬萬不可回京城,要朝東疆的錦山方向走。”
其實,這也是他決定現身的原因之一。若是他們繼續走下去,就要錯過向東的最近路程了。
皇甫千崇暗襯,蔣闊很清楚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回到京城奪權,所以無論他們怎麼走,都會被他們追上。
因爲自己的目的性太過於明顯,他們根本不需要思考別的方向。
現在蔣闊派出大量追兵,他若繼續南行,再被追上也是遲早的事,刺客倒是好說,畢竟人數不會太多,但出動了軍隊,那情況可就不好說了!
往東疆的方向倒不是不可,只是爲何要朝錦山的方向呢?他記得,前往東疆最近的路程不是往錦山纔對!
皇甫千崇腦中思慮不過轉瞬間,便已經做下決定,“好!向東!朝錦山的方向走!”
話音剛落,林間突然一陣樹影晃動,閻無情機警地拔出劍,閃身來到皇甫千崇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付嶺東倒吸一口氣,心中愕然,閻無情這身手,若是剛剛他要對殿下動手,只怕他們連出手抵擋都很勉強……
但此時無暇他顧,衆人一致朝着剛剛枝葉騷動的方向看去。
來人只有一個,閻無情的下屬在他們前面呈弧形排開抵擋,其中一人叫道,“誰?!出來!”
一人旋身側翻,從樹上平穩落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才站穩便朝皇甫千崇的方向單膝跪下,拱手道,“參見三皇子殿下!”
好厲害的輕功!閻無情暗襯着,想必剛剛他是故意發出動靜的吧?爲的是讓他們注意到他。
從沒見過此人,皇甫千崇擰了下眉,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玉扳指,和一封信。他一眼便認了出來,那玉扳指是很久之前錦龍送來的貢禮,父皇轉送給堂哥的,他經常戴着。
“樑王的人!”皇甫千崇朝閻無情點了下頭。
閻無情便給下屬使了個眼色,讓他上前將信件取來。
皇甫千崇剛想去接,閻無情便先擡手攔了一下,“殿下!小心爲上!”
皇甫千崇點了點頭,默許他的行動。
閻無情見信件接過,摸了摸,小心翼翼撕開信封,而後將信取出,偏過臉,以餘光緊緊盯着,緩緩打開。
確定沒有問題後,立即將信遞上。
此人倒是既小心又懂得分寸,皇甫千崇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心中讚賞他剛剛爲了不看到心中內容而偏過頭的動作。
迅速將信上內容看了一遍,皇甫千崇確定是皇甫鈞的筆跡,不由笑了出聲,“東疆軍會來前來支援我們!立刻出發,向東!咱們朝錦山的方向走!”
皇甫千崇說着,脫下手中的純金尾戒,交給皇甫鈞派來的人,而後道,“你帶着樑王與我的尾戒立刻前往東疆軍的方向去,總帥應該會派出一隊人馬,去告訴他們錦山接我!”
來人恭敬將信物收好,而後轉身便閃入林間,轉眼便消失無蹤,甚至連動靜都聽聞不到。
與此同時,京城,皇宮——
剛剛登基的皇甫千嶽,此時正與丞相蔣闊在書房中商量着。
二人說到一半,蔣闊的近身侍衛便在外稟報。
“進來!”蔣闊立刻將他召了進來。
侍衛行禮後,上前朝蔣闊耳語了幾句,見他擡手擺了擺,並未做多餘吩咐,這才又退了下去。
“怎麼了?”皇甫千嶽問道。
“天佑進攻東疆。”
“什麼?!”皇甫千嶽聞言,拍案而起,顯得十分緊張。
“急什麼?”蔣闊瞥了他一眼,幽幽喝了口茶,跟着冷笑出聲,“哼!這是我的安排!”
皇甫千嶽見他笑得詭譎,不覺一陣寒顫,問道,“外公,這是何意?”
蔣闊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笑道,“我早與天佑暗中簽下協定,一旦東疆軍發兵準備支援皇甫千崇之時,他們便也會出手牽制東疆軍的動作,給我們足夠的時間追捕皇甫千崇。等一切塵埃落定後,鎏宇每年要向天佑進貢黃金、絲帛、玉石等物。”
皇甫千嶽聞言大驚失色,他從未聽說過外公做過這事!
就算東疆軍要發兵支援千崇,那也不能以外人來牽制啊!
他身爲鎏宇皇,理當爲鎏宇百姓謀福祉,可是外公竟然要他同常年與鎏宇交戰的天佑合作?!他們鎏宇家裡的事,竟然要外人來插手干預?!
這是多麼侮辱人的事!成何體統吶!
“外公,你!”皇甫千嶽怒上心頭,生氣大吼道,“你怎麼能做這等勾結外賊之事?!”
蔣闊聞聲,用力的拍了一下桌面,對他的出言不遜很是憤恨,他站了起來,狠狠瞪向他。
臉上絲毫看不到“恭敬”,甚至,那眸間還透着些許鄙夷與冷然,“皇上,是不是沒看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呢?”他的語氣平平,卻讓人感到徹骨的寒意。
“勾結外賊?”蔣闊大笑出聲,做這種事,他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早在他還是東疆軍的監軍的時候,那個叫夏洺的,就是因爲發現了自己私下與天佑的聯繫,這才被他做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