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大手筆啊!
此言一出,趙衛紅立馬和周圍的主官們一起,衝着後勤處長露出了震驚的模樣,顯得非常意外。
後勤處長所說的交舊,指的是軍人退伍時,要將迷彩服、常服之類的外裝上交。
這些舊軍裝會被送回廠家,經過各種流程後重新制作成新的軍裝,主打就是一個勤儉節約,該省省該花花。
以炎國部隊的龐大體量,這項舉措每年都能節省很大一筆軍費。
然而這一次,炎國部隊不僅迎來了史上規模最大的換裝,就連淘汰下來的87式軍裝,居然也不用上交。
這副“豪爽”的模樣,讓走遍了各大艱苦偏遠單位的趙衛紅,感到格外的陌生!
啥情況?
日子不過了?
這麼大的事情,可不是一個正營級的後勤處長能決定的。
很明顯,他也是在轉述上級的命令。
這意味着“無需交舊”,並非是僅446團一家的特例,而是全軍範圍內的普遍現象!
念及於此,趙衛紅看向新軍裝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全面換裝新軍服,再加上舊軍服無需上交。
這一進一出,消耗的軍費起碼要兩三百億!
要知道,炎國去年一整年的軍費預算,也不過是三千五百億!
爲了換身衣裳直接砸進去了將近百分之十的全年軍費預算?
要是再往前幾年,這筆錢就是整整半年的軍費!
一想到這,趙衛紅因爲換裝而產生的些許喜悅,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只覺得無比的心痛!
兩三百億啊!
這麼大一筆錢,能把149師所有裝備,通通換上一遍,捎帶着把各團營區裡裡外外的重新翻新一下,還能有富裕!
要是用來搞研發.關繼武心心念唸的輪式突擊炮,沒準能搞出來十幾種型號!
怎麼就花在“換衣服”這種事情上了?
就連趙衛紅自己都沒注意到。
隨着和老一代炎國軍人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多。
他骨子裡,也多了老一代軍人特有的“小氣。”
自己苦點累點不要緊。
但在涉及到軍費的問題上,必須精打細算,錙銖必較,一定要做到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像是關繼武,周克虎等人,身上都具備這種特質,平日裡在同僚面前就像是“守財奴”一樣,葛朗臺跟他們一比,簡直就像是個敗家子。
甚至就連魏副首長,也不例外,並且他還是最“摳門”的那個!
但現在,這次換裝明顯不符合“把錢花在刀刃上”的原則。
再想想王川臨別之前的暗示
霎時間,趙衛紅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彷彿他正處在一個非常特殊的節點,一步邁過,便是他.不,便是整個炎國的新時代!
“老趙?老趙?”
“你往哪走呢?不認得咱們連在哪了?”
聽見胡一鳴的呼喚,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趙衛紅這纔回到了現實,擡眼一瞧,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營區門口,甚至還走過頭了。
再有兩步,趙衛紅就要走到一連的地盤上去了!
“想什麼呢你?”
衝着趙衛紅擠了擠眉毛,喜形於色的胡一鳴還朝趙衛紅開了個玩笑。
“咋樣?魂都讓新軍裝勾走了吧?”
“這就對了!”
“咱們摩托化步兵,哪有不喜歡新鞋的?”
趙衛紅:“.”
你今天和“新鞋”這倆字過不去了是吧?
事實證明。
胡一鳴還算是“矜持”的。
等到趙衛紅等人把新軍裝運回營區,宣佈開始換裝。
好傢伙,紅二連衆人發出的歡呼,差點沒把屋頂掀咯!
整整一個下午,趙衛紅都能聽到各班的戰士們,穿着新式作戰靴,在宿舍裡“哐當哐當”,走來走去的聲音。
不知怎麼,趙衛紅忽然很想給趙躍進打個電話。
想要告訴他炎國部隊,又迎來了一次更全面,更科學的換裝。
可等到他終於抽出空來,手機裡迴應他的,卻只有一聲接着一聲的忙音。
見狀,趙衛紅也沒露出什麼異樣,只是默默地將手機揣回兜裡,準備明天除夕夜的時候再打,順便還能拜個早年。
他已經習慣聯繫不上趙躍進了。
和一直守在家裡的趙建國兩口子不同。
一頭扎進國防教育領域的趙躍進,現在可是妥妥的大忙人,經常要到各大高校乃至於軍事博物館搞演講,作報告,要參與的活動數都數不清,電話打不通實在是太正常了。
擡頭看了看遠方的天色。
趙衛紅走出宿舍,在川西一片澄澈的夜空下,默默的點了根菸。
又是一年過去了。
而這,也是趙衛紅成爲軍官之前的最後一個新年。
明年的這個時候,趙衛紅應該是穿着新式軍裝,肩膀上掛着閃亮的金星,不知是在何處,等待着新年的到來。
347團.警備一中隊科大陸指446團.
重重的吐出一大團濃密的白霧,趙衛紅笑了笑,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原來已經在這麼多單位,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跡,留下了屬於他的故事。
再有不久,在科大和陸指的故事,就要迎來結束。
但屬於趙衛紅的故事,還遠沒有結束,甚至可以說是纔剛剛開始。
眺望了一眼遠處濃密的夜色,聽着遠處燈火通明的營房中,傳來的一聲聲歡笑。
趙衛紅將掐滅了的菸頭揣進兜裡,準備回到宿舍,迎接這個故事,也是他人生的新篇章。
距離熄燈只剩下了十幾分鐘的時間。
趙衛紅已經收拾好了屬於他的衛生區域,打算直接上牀睡覺。
可在回到宿舍後,趙衛紅看着隔壁牀試圖將新皮鞋塞進被窩裡的兩個老兵,終究還是沒忍住,立馬咆哮道!
“那特麼是鞋!”
“被你踩在腳下,走在地上的鞋!”
“能往被窩裡塞嗎?趕緊給我拿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趙衛紅實在是難以相信有人會幹出這種事情!
“是排長”
兩位老兵怯生生的應了一句,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剛剛下發的絨皮鞋從被窩裡掏了出來,塞回牀底下襬好。
衝着連部的方向翻了個白眼,趙衛紅在心裡暗罵一句“瞧瞧你帶出來的好兵!”這才抖開被子,翻身上牀。
悠揚的熄燈號很快響起。
趙衛紅闔上雙眸,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
趙衛紅是被皮鞋那具辨識度的腳步聲吵醒的。
迎着刺眼的燈光艱難的睜開眼睛。
趙衛紅看着穿着冬常服,在宿舍裡走來走去,甚至把被子都疊好了的一班衆人,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我成起的最晚的那個了?
趙衛紅還是低估了“新年穿新衣”這件事帶給戰士們的喜悅。全軍上一次大規模換裝,還是上個世紀的事情,距今已有二十年。
像王飛這種老士官,87式軍裝更是伴隨了他整個軍旅生涯,更是成爲了這支部隊極具特色的標誌與符號。
而現在,這個“符號”終於被款式更新穎,材質更優良的07式軍裝所取代。
尤其是這次換裝,還打破了皮鞋只發放給幹部和特殊崗位的慣例。
趙衛紅剛下連的時候,就穿上了皮鞋,自然不覺得有什麼。
但對於普通的戰士們來說,部隊的皮鞋,那就是身份的象徵,地位的象徵!
從昨晚兩個老兵要摟着皮鞋睡覺的行爲,便足以證明皮鞋在普通戰士們心中的地位!
而現在,446團不光在新年這個節骨眼上,換上了新軍裝,甚至就連皮鞋都做到了人手一雙。
戰士們怎麼可能會不激動?怎麼可能會不開心?
“排長,您醒啦?”
“今兒不出早操,您要不要再睡會?”
趙衛紅看着換上了新式冬常服,肩膀上的雙槍熠熠生輝的王飛,啞然失笑。
“瞧瞧你們興奮的那個樣。”
“我想睡也睡不着咯!”
“嘿嘿。”
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王飛還想說點什麼,便見趙衛紅乾脆利落的翻身下牀,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對着王飛叮囑道。
“休息歸休息,衛生什麼的注意保持。”
“別讓人家感覺一放假,咱們一排就放羊了。”
“是!”
除夕的一整個白天,其實都沒什麼事情。
除了簡單的收拾一下衛生,營區上上下下幾天之前就已經佈置好了,想要忙也沒得忙活。
真要說有什麼“重頭戲”,那肯定就是晚上的年夜飯。
傍晚。
勞碌了一整天的炊事員們,眼神哀怨的看着戰士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走進食堂。
這大概便是炊事員這份職務,最大的缺點了。
只要逢年過節,炊事員就別想休息,非得連軸轉的搞好了後勤保障不可。
每每這個時候,平日裡根本不會碰鍋鏟的司務長,也會跑到食堂幫忙,還要從各班抽調人手幫廚,如此才能保質保量的爲辛苦了一年的戰士們,提供出豐盛美味的菜餚。
餐桌上,整整十二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冒着熱氣,靠窗的角落處,擺滿了一箱箱剛剛從庫房搬出來的啤酒。
時逢新年,哪怕是條件一向艱苦的紅二連,也拿出了“老子不過了!”的氣勢,一頓飯恨不得把一個月的伙食費都花出去,一定要讓這羣遠離故鄉的遊子,能夠吃的過癮,吃得開心。
“來!同志們!”
伴隨着胡一鳴洪亮的聲音響起,紅二連上上下下立馬放下碗筷,停止了腰桿,在餐桌前坐好。
只見胡一鳴高舉酒杯,站起身來,爽朗道。
“又是除舊迎新時!”
“同志們,過去一年,我們紅二連交上了一份還算圓滿的答卷。”
“我希望,新的一年,我們能延續這股氣勢,在新的工作中締造更多屬於咱們紅二連的佳話!”
“美味當前,我就不廢話了!”
“指導員今天有點害羞,就不給大家拜年了。”
“請一排長,代替指導員,給大家講兩句!”
說罷,胡一鳴放下酒杯,帶頭鼓起了掌,衆人也是有樣學樣,食堂內瞬間掌聲雷動!
有些意外的看了胡一鳴一眼,趙衛紅顯然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立馬反應極快的爲自己斟滿一杯酒,隨即端起酒杯,起身對着衆人示意道。
“真要講的話,我有一句話要送給大家。”
“那就是掛在榮譽室裡的旗幟,我們這支連隊引以爲傲的精神!”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只要這股精神還在我們身上,再大的難關也不可能成爲我們的阻礙,只會成爲我們輝煌連史中又一行微不足道的點綴!”
“同志們,除夕快樂!”
“我先乾爲敬!”
說罷,趙衛紅一揚脖,面不改色的幹了手裡的啤酒。
迴應他的,是整個紅二連聲勢磅礴的咆哮!
“幹!”
一杯酒下肚,這頓年夜飯再沒了任何插曲。
好久沒吃過如此美味的趙衛紅,徹底放飛了自己,左手一碗餃子,右手一碗米飯,對着桌上諸如紅燒肉,口水雞,醬豬肘之類的美味菜餚,下筷如飛,時不時再來上一口帶着幾分涼意的啤酒,滋味怎一個酸爽了得!
而紅二連衆人這才見識到,他們先前就覺得誇張的食量,其實只是趙衛紅的“冰山一角!”
吃到最後,趙衛紅愣是破例,跑到了連部的桌子上又吃了一頓。
至於爲什麼會跑去連部的桌子上
還不是因爲一班的菜餚都被他吃光了!
那真是.一點沒剩下啊!
“嗝!”
直到連部的菜餚也被趙衛紅吃了個七七八八,趙衛紅這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正準備起身收拾碗筷,便見一旁的王飛迎面而來,看上去像是等了很久。
“排長,碗筷什麼的我幫您收拾。”
“您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一會該去站崗了。”
站崗。
對於趙衛紅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有些陌生的詞彙了。
別說實習,哪怕是還在科大和陸指學習的時候,身兼數職的趙衛紅,基本上也沒怎麼站過崗。
聽胡一鳴這麼一說,趙衛紅這纔想起來,根據部隊的傳統,除夕夜晚飯之後的崗哨,那都是要連裡的幹部負責去站的,趙衛紅自然也不能例外。
這頓飯吃的着實是有點久了,眼看距離接崗的時間只剩下了幾分鐘,趙衛紅也就沒和王飛客氣,隨口交代了兩句,便起身離開了食堂。
遠遠望去,便見本應當人聲鼎沸的各班宿舍,此刻漆黑一片。
反倒是平時幾乎沒什麼人光顧的學習室裡,燈火通明,時不時就會傳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排長好!”
剛一進門,趙衛紅便看見二班的一位老兵,正捧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急急忙忙的朝着學習室的方向跑去。
要是平時,趙衛紅準得訓斥兩句他這番冒冒失失的行爲。
可現在,趙衛紅僅僅是輕描淡寫的對他說了一句“注意安全”,便笑着對着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戴上帽檐上有着金色麥穗環繞,象徵着幹部身份的大檐帽。
趙衛紅拿起外腰帶,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宿舍,便熄了燈,逆着笑聲傳來的方向,走進了室外濃密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