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畢竟是五帝城,劍帝府出了事,其他於此駐足的三皇五帝聞訊而來實屬正常。
只是皇甫長空看着這多年不見,卻仍舊年輕的東方驚鴻,心頭不免感慨萬千。
不過皇甫家的血脈神奇,心裡如何做想姑且不提。
臉上的神色那是人淡如菊:
“本帝識人不清,落得這般下場是理所當然,卻沒想到,你們竟然也有眼無珠。”
東方驚鴻嘴角一抽,心中納悶這皇甫長空是怎麼回事?
年輕的時候嘴就臭,人也傲,好像全天下除了他皇甫家的人之外,就全都是螻蟻不值一提。
後來忽然就慢慢的變了,雖然仍舊有些孤傲在身上,但至少那張嘴不至於這麼讓人受不了。
現在難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人看着是老了……這張嘴怎麼還返老還童了?
他下意識的看向楚青,想要從楚青這邊找個答案。
楚青也沒有隱瞞,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這事情本來就不復雜,劍九背叛,劍帝蒙難,莫獨行裝瘋賣傻多年,卻因爲結識了楚青,這纔有了拯救父親的機會。
最終救出皇甫長空,讓他重見天日。
一番話說完,東方驚鴻是瞠目結舌。
這情況他是完全沒想到的……
劍九的【偷天魔功】確實了得,竊取皇甫長空一身修爲,不能說是以假亂真……實際上除了一個【天意劍訣】的總篇他沒有之外,他所有的武功全都是貨真價實的。
三皇五帝之間尚且還有一個六十年一會,不可能對這些老夥計的本事全都一清二楚。
所以劍九也能在沒有總篇的情況下,將他們忽悠了這麼多年。
可瞠目結舌之後,他的心中便有些複雜了。
楚青救出了皇甫長空,卻不遠走高飛,而是帶着他們來到五帝城劍帝府,目的不問可知。
只怕今日這五帝城,要多事了。
皇甫一笑卻沒有東方驚鴻這麼多的雜念,他如今的情況很不好,身體很虛弱。
但是精神卻在這樣的狀態之下,變得極端亢奮。
他很清醒的聽完了楚青的話,卻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陣轟鳴。
一時之間更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皇甫長空被關起來的時候,他纔出生不久,按道理來說,是生不如養。
可問題是,誰讓他養了?
要不是劍九的話,自己何至於和親生父親分開這麼多年?
只是從小到大,劍九手把手的傳授他【天意劍訣】的種種回憶也不可抹殺……
想到這裡的時候,皇甫一笑又覺得心情複雜。
可轉念一想,這些事情難道自己的親爹不會做嗎?
歸根結底,劍九既不是親爹,也不是養父……那是仇人!
皇甫一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孩兒不孝……竟然認賊作父多年!”
皇甫家的血統就算是再怎麼強大,皇甫長空也是老淚縱橫。
他連忙伸手將皇甫一笑攙扶起來:
“快起來,不怪你……是爹的錯。
“只是當年,當年你才那麼一丁點大,是個粉嘟嘟的肉團團。
“爹實在是不忍心,也不敢將你送走。
“而且,那會爹雖然有所察覺,但終究不敢確定……心中有着萬一之想的僥倖,這才讓你落在了劍九的手裡。
“不是你認賊作父,是爹不好……”
東方驚鴻看着這父子相認的場面,輕嘆了一聲,轉而看向楚青:
“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做?”
“嗯?”
楚青微微擡頭,繼而一笑:
“我得了莫獨行的委託,前來此處,等候劍九歸來。
“屆時,取走他的性命就是。
“東方前輩不必在意。”
“在我五帝城取人性命……你好大的口氣!!”
這話不是東方驚鴻說的,因爲隨着這話音落下,一個碩大的拳印從天而降。
這拳勢剛猛無儔,走堂皇正道,攜摧枯拉朽之力,一拳落下壓得萬物低頭。
東方驚鴻臉色一變:
“且住!!”
話落不等楚青出手,就已經擡手一刀。
就聽得嗤的一聲,拳印和刀芒相互抵消,消失不見。
唯有罡風吹的周遭樹木咧咧作響,搖曳不休。
一個略顯魁梧的漢子,身形落在了不遠處的假山之上,負手而立面色不虞。
楚青眼睛微微眯起:
“拳皇洛空明?
“這就是【無畏王拳】!?”
“小友好眼力……若是本帝沒有看錯的話,小友應該便是威震南域,使天邪教主敗走嶽松山的南域盟主楚青,楚盟主了吧?”
另有一個聲音傳來,楚青回頭去看,就見一個穿着月白色道袍的清秀男子,披散着一頭白髮,坐在不遠處的圍牆上,眸中略帶笑意的看着自己。
“這樣的自稱……想來前輩便是道帝玄鬆?”
楚青一笑,也跟着抱了抱拳。
玄鬆看上去很年輕,和洛空明不同,洛空明頭戴氈帽,身材魁梧,容貌剛毅,雖然和俊朗二字沒有什麼關係,但氣派足,威嚴重。
因其內功深厚,雖然明明五十來歲了,但模樣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
但玄鬆不僅僅容貌俊朗,年紀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
要不是那一頭白髮,任誰也想不到,此人已經接近古稀之年。
據聞此人是五帝之中年紀最長的,他當執掌帝位時,其他五帝已經縱橫半生,最終眼看着他們退位離世,新的五帝慢慢崛起。
因爲這樣的經歷和輩分,不少人都覺得,玄鬆當是五帝之首。
“小友說的沒錯,本帝玄鬆。”
玄鬆輕笑一聲:
“小友之名,我等三皇五帝早有耳聞,刀皇歸來,請我等爲小友製作三皇五帝令,如今也在加緊趕工。
“本想着早日給小友送去,恭喜小友喜得帝位。
“卻沒想到今日竟見小友,殺氣騰騰震動五帝城,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震動五帝城……”
楚青搖了搖頭:
“楚某尚且沒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是做一些該做的事情,殺一些該殺的人。”
“楚青……慎言!”
洛空明沉聲開口。
他聲音之中好似攜帶雷霆之怒,楚青初時以爲是音功。
後來發現並非如此,而是此人的聲音就是如此。
楚青的身份早就已經曝光,他也沒有在東方驚鴻他們的面前遮掩過,是以三公子云雲早就已經成了往事,洛空明直接將他的名字叫出了口:
“你要殺的人,乃是當今劍帝!”
“嗯?”
不等楚青開口,皇甫長空已經扭頭去看洛空明:
“洛家的狗東西,還是這般食古不化,本帝在此,誰人敢稱劍帝!?”洛空明略帶嘲弄的瞥了皇甫長空一眼:
“就憑你如今這般模樣,也敢自稱劍帝?
“三皇五帝何時變的這般不值錢了?”
“豈有此理,洛空明……你找打不成?”
“本皇如今便站在這裡,任你出手,你又能奈我何?”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要急眼,還是玄鬆輕輕擺手:
“別吵,別吵,一把年紀了,加一起一百多歲的人了,還在孩子面前爭吵,也不怕丟人?
“更何況,新任夜帝就在此間,你們不怕在孩子面前丟人,也不怕在夜帝面前出醜嗎?”
楚青臉色平淡,無可無不可。
只是默然的看着玄鬆。
玄鬆知道楚青在等一個解釋,也不賣關子:
“天邪教主武功驚世駭俗,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劍九之事隨着長空現身,已經大白於天下。
“僅此一事,劍九確實該死。
“可如今,當以大局爲重……
“天邪教主不死,劍九你不能殺。”
皇甫長空冷笑一聲:
“你們這幫老東西,是越活越回去了。
“過去本帝覺得你們是抱着手中權勢,索性閉着眼睛捂着耳朵,任憑蒼生哭喊嘶吼,也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如今怎麼連膽子都縮回去了?
“區區一個劍九……也值得你們這般重視?”
“你如今已經成了一介廢人,有什麼資格於此大放厥詞?”
洛空明滿目嘲弄:
“劍九雖然不足道,可如今正是要聚集一切可用之人,方纔能夠讓這天下轉危爲安。
“你不曾見過那天邪教主……若是你當真見過此人,便知道他的可怕。
“而且,這件事情跟你說得着嗎?”
話音至此微微一頓,洛空明轉而看向楚青:
“本皇知你要殺劍九,乃是爲了一腔義氣。
“劍九所爲,也確實該死。
“可這江湖不僅僅只有快意恩仇……
“這樣吧,只要今日你帶着他們離開,過往種種一筆勾銷。”
楚青微微揚眉,看了洛空明一眼,忽然笑了:
“【無畏王權】好生了得,方纔你有一拳敬來。
“恰好本座也有一拳……想請洛皇品鑑。”
洛空明臉色一沉,可楚青卻已經不等他開口。
陰陽二氣一滾,但卻是以陰爲主,以陽爲輔,此舉不曾澆滅陰寒,反倒是讓寒氣更盛,漸入極陰生陽之態。
碩大的拳影裹挾風雲而起,伴隨龍吟陣陣,乘勢而動。
這一拳中蘊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以天霜拳爲根基,納入楚青自身數種絕學爲一體。
換了旁人的話,只怕主次難分,威力大損。
可偏生楚青以演武碑多次推演,此法已經即將跨入大成之境。
拳勢剛剛一起,便見寒霜覆蓋漫天,所過之處,萬物破滅,滿目凋零。
洛空明勃然大怒:
“好膽!!”
他雙臂輪轉,兩手交握,高舉過頂。
其背後隱隱間出現一個龐大身影,周身金光流轉,一身悍勇之氣似乎能舉手破天。
那碩大的身影隨着洛空明雙手往下一砸。
巍峨磅礴的拳勢,彷彿這一拳下來便可以將整個五帝城一舉蕩平!
事實上,此時此刻,整個五帝城已經被震動。
此地終究非比別處,乃是四域一州的核心所在。
多少年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時之間不管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四大門派駐紮於此的高手,全都將目光投降了劍帝府。
而就在那黃金寶樓之上,一個拿着茶杯,正在品茶的中年文士,口中也發出了‘咦’的一聲,眸光微微一轉,目光投向那交手之處。
“洛空明……是在跟何人動手?”
他輕聲呢喃之間,便已經有人前往打探。
不等這中年文士,將茶杯放下。
兩股絕強的力道就已經碰撞在了一起。
轟的一聲,窗戶被暴力震開。
中年文士遠遠看去,就見兩股遮天蔽日的力道,正爭鋒相對,一金一白兩股真氣掀起滔天巨幕,盪漾而出的罡風剎那間橫掃五帝城。
他瞳孔微微收縮:
“這股內力……此人已經到了五帝城?”
交手之處就在劍帝府,而這雙拳一對,壓迫的卻不僅僅只是劍帝府。
整個五帝城內,武功但凡稍微弱一點的,全都被無形的力道裹挾,不由自主的單膝跪地。
尋常百姓更是被壓在地上,半點動彈不得。
看房屋搖晃,簾幕擺動,只覺得大難臨頭,心頭無限惶恐。
好在這股恐懼來的快,去的也快。
壓在頭頂上的力道剎那間消散,再看遠方,一金一白兩股真氣已然恢復了平靜。
心有餘悸之感,瞬間泛起於所有人的心頭。
“到底是何人在交手?”
“好生可怖!我以爲我要死了……”
“五帝城要變天了!”
交談聲一時之間此起彼伏,而劍帝府內,楚青緩緩收回了手。
散去了拳頭上最後一絲寒霜。
洛空明如今的臉色卻已經不再是鐵青二字可以形容,容貌都略微扭曲,雙手十根指頭上,各自纏繞的寒氣,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散去。
足足過了三個呼吸之後,這些寒氣才徹底消散。
方纔那一拳,他敗了半招。
這似乎還是楚青有意留手,沒有得寸進尺,否則的話,結果更難預料。
楚青踏前一步,洛空明下意識的心頭一緊。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這一拳打的洛空明這堂堂拳皇,心頭是一點底都沒有。
楚青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了道帝玄鬆:
“以本座一人,可能抵兩個劍九?”
玄鬆沉默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
“能。”
他沒法否認,雖然這一拳楚青沒打死洛空明,但那是留有餘地。
是爲了一個劍九,放棄楚青,還是爲了楚青放棄劍九,這根本就不是選擇題。
“既如此……”
楚青一字一句開口:
“且請二位,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