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凳子上，周欣然覺得自己一會兒真的可以去買彩票了。
看看對面方老師那禿鷹般的腦門，那象徵着強者的髮型，周欣然只感覺糟糕透了。
第一次給了他，第二次居然還是他？
這邊的周毅直接繃不住了，他在看到周欣然之後就想笑。
“方大狀，這好像是上次那小菜鳥吧, 真的巧！”
“別笑，這是刑事自訴，這樣莊嚴的事你居然笑，我……哈哈，爲什麼還是她！”
咳咳，咳嗽幾聲，周欣然還是說道：“周先生，既然已經來了，那我們就快點開始吧, 其實按照實際來說，我方當事人對您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影響……”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在方大狀面前擺出一副要辯論的姿態。
他聽到這裡就直接開炮了！
“不，我想你說錯了，對方通過捏造事實的手段，在網上宣揚說我方當事人網暴他，結果導致我方當事人被她的粉絲進行了謾罵，導致我方當事人的精神狀態也有點不穩定。”
“而且還讓他的賬號粉絲數量減少很多，造成的影響不可謂不惡劣……”
玲姐坐在那裡沒說話，想象中脣槍舌劍的場景沒出現，這是單方面的碾壓。
不單單是因爲水平高低，而是……本就佔理, 方大狀只需要擺事實講道理, 而周欣然，則需要見縫插針的反駁。
後者的活兒原本應該是方大狀這樣的律師來做, 現在周欣然的話就……
這讓玲姐心中對方“專業人士”的身影崩塌了。
“所以，如果想調解，那也簡單，第一，賠償五萬元，第二，在全網公開進行道歉並解釋原因，第三，永久退網！”
賠償的數額並不是特別多，事實上在司法實踐當中這樣的賠償已經很多了。
這還是方大狀將周毅掉粉被罵之類的因素都考慮到。
全網公開道歉和解釋原因屬於重點，不能哭了半天還不知道誰死了吧，誹謗了這麼久，你得給人澄清真相。
而最重要的是永久退網！
在周毅看來，玲姐這樣的網紅存在一天，都是對網絡環境的污染。
結果，方大狀的話剛剛說完，那邊的玲姐就不幹了！
“不行，絕對不行，我是絕對不可能退網的！”
她直接站起來喊道。
好不容易纔有了現在的流量和地位，那真的是鈔票大把大把的進，怎麼可能說退網就退網，還是永久退網。
那樣的話她之前這些努力不都全成泡沫了嘛。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網紅賺錢的生活，你讓她打工去？
這不是開玩笑呢。
見她如此反應，周毅點點頭道：“好的，那沒問題了。”
說完，便在玲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和方大狀起身離開。
甚至於周欣然喊都喊不住。
說的好像我們很樂意和你調解似的，既然不想調解，那就算了唄。
“李小姐，你這是……我們現在在證據上不佔優勢，得接受別人的條件啊。”周欣然在那裡勸道。
“你是我的律師還是他們的律師，那你怎麼一點都不爲我說話呢，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他們今天讓我永久退網我就退，明天又說得讓我死了，那我就得去死？”
又是這樣的當事人……我不生氣，我很冷靜！
周欣然在不斷暗示自己，努力說道：“李小姐，我是您的律師，所以我是一直在幫您調解，您也看到了，不答應，人家根本不願意……”
“我不管，你都已經收錢了，你就得調解成功，反正我不會退網！”
說完，玲姐氣沖沖地離開了咖啡廳。
只剩下周欣然站在那裡，臉色茫然。
既然不願意調解，那就準備開庭了，因爲庭前調解也肯定是這樣。
案件情況極其明晰，還有方大狀在，周毅根本不需要管，看看時間已經不早，直接開車來到了公司附近。
他喊了幾個之前還算是熟悉的同事出來吃飯，順便和他們瞭解一下。
如果之前真的有什麼疏漏，那這些同事們肯定是知道的。
幸好獎勵了錢，否則的話還真不敢再開車了，這哪裡是加油啊，這分明是喝油呢！
那些同事也挺給面子，都說一定會來。
周毅當然不知道，同事們之所以會來，是因爲公司現在傳言，周毅很有錢。
要不然他一個正在和公司打官司的前員工，誰會來見他。
雖然他在公司的時候不顯山不漏水的，但就憑人家離職的時候敢正面和公司懟，那就說明有底氣。
底氣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是真的遇到什麼事了你就能看出來。
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確實是要底氣足！
手裡有點閒錢了，找的地方也算是上點檔次，點了一些菜，隨後便開始等着。
沒多久，幾個同事便都已經到了，一見面，大家假模假樣地寒暄，能交個有錢的朋友，那總是好的。
坐下來便開始邊吃邊聊，很快，便聊到了公司的事上。
“所以其實公司也根本沒有什麼大損失啊。”
“沒有，真的有那麼大的損失，你覺得王扒皮會放過你？還能任憑你在公司裡待了那麼久？”一個同事笑道。
王扒皮，他們對王主任的稱呼，工資什麼的是公司給，這個稱呼更多的是表明對方人不好。
這個也確實，對於公司說的培養自己那鬼話，真的是鬼都不信。
只不過周毅自己擔心，所以纔來確認一番。
周毅開車不喝酒，其他同事們幾杯酒下肚那就有點把不住門了。
“唉，現在這真的太難了啊，我聽說公司最近準備再招一些新人來，慢慢地把我們這些老人都給裁了，你說說，我在公司都多少年了，這最後要落到這個下場。”
有同事開始抱怨道。
誒？周毅心中一動，但還是說道：“什麼意思，韓哥，你們不是乾的好好的嗎，爲什麼要裁了，你們這被裁的話，補償可不少呢！”
這些都有點年份了，可不是他周毅那一年的時間。
“小周，你現在還覺得咱公司會正常弄？最近都已經在各種動作，想讓我們自己走了。”
“這些公司的套路太多了，調崗，直接給我整到行政去，讓我幹雜活，我不接受，就說我不服從公司管理規定。”
“還有加班，各種佈置任務，那就算是拼命了也完不成，最後直接業績考覈是最差，你說說小周，我們有什麼辦法！”
“可是……可是韓哥王哥，你們的工作經驗多豐富，那貿然招一些新人進來，能行嗎？”周毅再次問道。
“人家不行，但是人家能加班，能熬夜啊，讓我們這些老的帶一段時間，帶出來了，那我們就可以滾蛋了。”
“我們不帶，那我們滾蛋的更早。”
“調崗勸退好像也是違法行爲吧，他公司就不怕你們去告？”
“你都和打這麼久官司了，你看他們怕嘛，費錢費力的，最後還落不下好，唉，人到中年，難啊……”
好好的一頓飯吃到最後都成了訴苦大會了。
吃完飯，挨個將同事們送回去，周毅也是感覺無奈，在當今這個節奏極快的時代，以前呢還說三十五一個坎兒，現在很多行業已經內捲到了三十……
說白了，可替代性太強，能用年輕人，誰用你們中年人啊。
一路開車回家，睡覺，結果第二天早上是被媛姐的電話喊醒的。
“喂，幹嘛，媛姐，莫非廣市和京州有時差不成，這才幾點就喊我，生產隊的驢也不是這麼更新的吧！”
電話那頭的觀衆老爺媛姐吼的更大聲：“生產隊的驢就能一歇歇一天？趕緊滾起來更新！”
“對了，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不是起訴了嘛，那個玲姐怎麼又發視頻了，說你逼着她退網，這是在逼着她死呢。”
啊？周毅一臉的迷糊，又發視頻了？
這年頭是不能說話了嗎？小作文滿天飛？
“媛姐你先等等，我去看看。”
再次找到對方的賬號，點開，果然，一個新的視頻已經出爐，標題是：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有錯嗎？
嘶……周毅趕緊按住了自己的人中，這標題的味兒已經濃郁度爆表了。
點開看看，果然，各種哭訴，說自己現在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說對方要讓她永久退網，可是她還有幾歲的孩子要養，她是一個單親媽媽。
現在她又有了抑鬱症，這分明就是逼着她死呢。
這個社會太過於冷漠云云……
不過該說不說，這樣的哭訴還是很有用的，至少在評論區，很多人都發表了言論，說對方有點太過分了。
說犯錯了就犯錯了，該認認該賠賠，但是爲什麼要剝奪人家上網的權力呢？
周毅看到這裡直接懵逼，他都不知道這位是在黑呢，還是在反串黑呢。
誰不讓她上網了，讓主播永久退網是不能做主播了，誰還能管住人上網不成……
也有人說不能因爲一次錯誤就否定一個人，最起碼該給一個機會。
是的，到了現在玲姐也不說什麼自己一定沒錯的話，只是說自己只想好好活着。
壓力似乎來到了周毅這裡，但事實上，周毅根本不帶理會的。
畢竟他倆也只是小人物，人家真的那種大主播大明星之類的，一條微博出去，直接就能癱瘓整個微博，讓微博殺一個程序員祭天。
但是，玲姐的視頻也確實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而且還與周毅之前的視頻有點關係。
很多人在看了之後都覺得，根本沒必要那樣，up主分明是在釣魚執法，一點都沒有與人爲善的想法。
所謂的較真，其實就是小心眼。
而落到了這件事上，就是他周毅對一位單親媽媽各種不放過，人家已經乞求了只想好好活着，但是他卻一門心思只想讓對方去坐牢！
一邊是單親媽媽，一邊是看起來挺有錢，可以直接充值一百萬的不知名up主，這種呢情況下，會形成什麼樣的情況。
周毅的賬號已經被各路的謾罵所攻佔。
甚至有人指責他，這麼有錢了爲什麼非得和人家一個單親媽媽過不去！
還有人說，有這錢爲什麼不捐助給山區的兒童……
“果然，有錢人真的是冷血，不做好事也就罷了，居然就盯着這樣的事做！”
“人在做天在看，終究有一天，你做了什麼都得還！”
“*……%￥！”這是純粹的罵人話直接被轉碼了。
周毅的觀衆老爺們在評論區已經戰成了一團……
然而周毅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反駁，更沒有號召。
他只是默默地……將截圖錄音什麼的證據都傳給了方大狀，並且在仔細思考了三個小時之後終於確定，自己應該是抑鬱了……
“咋樣了方大狀，我跟你說我現在可是抑鬱的，手機都不能開，開了直接會被呼死你呼到爆炸，賬號更是不能登錄。”
對着手機，周毅在那裡笑道。
他的心態很好，因爲他從始至終都秉持一個觀點，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明明好好說話就能解決，你非得這樣，那我也沒辦法不是。
“你倒是心態好，這事兒確實算的上是網暴了，不過沒關係，如果算算時間，法院的抓捕決定應該已經出來了。”
“這麼快？”周毅很是詫異：“真要抓人了嗎？我記得不是說除非有可能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時候纔會抓人的吧，或者是擔心對方跑了？”
“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點了一把火會燒的這麼大，她的那些粉絲們好像覺得她們家姐姐不去坐牢都不開心似的……”方大狀聳聳肩。
“對了，還有一件小事告訴你……”
…………
玲姐現在感覺還不錯，因爲自己的賣慘好像很有效果。
那個周毅現在已經不露面了，雖然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也沒有真的大火起來，但是最起碼，熱度已經不錯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判決……
還有，那個周欣然她很不喜歡，後來想想，周欣然好像和對方律師認識一樣！
自己還是太草率了，得重新請一名律師！
當然這都是心裡話，直播鏡頭前，玲姐還是一副很憂鬱的樣子。
便在此時，外面有人敲門呢。
“有人敲門呢寶寶呢，我去看看，應該是點的外賣到了。”
起身到了門口開門，隨即便發現，幾位警察直接走了進來。
“李秀玲是吧，我們是光明區刑警大隊的……”